春好伸手接過書,她緊緊抱在懷裡,點了點頭。
秦在水看她乖乖的模樣,終于一笑。
兜裡手機響了,是蔣一鳴,他已經把車開出來了,停在學校機動車道上等他。
秦在水說“好”。
挂斷電話,春好卻一把撲上去抓住他衣袖,脫口而出:“你這次又要去哪裡?”
秦在水被她拽得人微晃了一下,他看見她緊張執拗的眼睛,神情微訝。
春好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什麼,她瞬間清醒,像被燙到一樣甩開手縮回原位。
秦在水瞧着她,一時無聲。
空氣安靜極了。
春好額頭冒汗,大氣不敢出。
他說:“我不去哪裡,隻是回酒店。”
春好嗡嗡點頭,隻想逃離:“……嗯,好,那個,我回班了——”
剛轉身,秦在水卻叫住她:“春好。”
他聲音安靜,春好連脊背都是僵的。
她太沖動太應激了,一看見他接電話就想起那晚,他也隻是接了個電話,然後兩年她都沒能再見到他。
春好肩膀微微發抖。
秦在水卻道:“你放心,我後面還會在武漢待一陣。”
他說,“我把我電話給你留一個?”
春好頃刻擡頭。
她臉頰懵懂而發熱,好在夜幕可以替她僞裝,隻是緊繃的身體讓她看起來愣愣的。
秦在水問:“你們學校有打電話的地方吧?”
“……有、有的。”
“我把号碼寫給你。”他說,“有筆嗎?”
春好深吸口氣。
秦在水:“筆?”
“我去拿!”她如蒙大赦,心髒都快承受不住,立馬推門進教室。
坐在後門邊做題的同學煩躁地“啧”一聲,為她頻繁進出感到不滿。
春好放輕腳步跑到自己座位上拿筆。
黃詩吟聽見動靜,也微微擡頭,卻隻看見她被短發擋住一截的,通紅的小臉。
春好把夾着錢的書放進書包,拿了筆和便利貼出來。
秦在水接過,他拔下筆蓋,借着走廊上教室門窗透出來的光寫下自己的電話号碼。
春好甚至都要掐一把自己是不是真的。
前一秒怕心思曝光的恐慌消退下去,變成此刻激動的内心。
她看着他握筆的手,白色便利貼的反光倒映在男人眼底,像那一年搖搖晃晃的春水。
春好恍然如夢,身體疼痛而喜悅。
秦在水寫完,将紙筆遞還給她,“高中時間緊,你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
他在走廊的夜幕裡,說:“打不通就多打幾次,我會接的。”
春好接過便利貼,看着上面一串數字以及他習慣性的遒勁的簽名。
她胸腔徹底被填滿,嘴角也忍不住揚起。
秦在水莞爾,“這回開心了?”
“嗯!”春好奮力點點頭,像一個失而複得的小孩子。
“走了。”
他說着,又回頭看她一眼,目光交觸,轉身離開了。
春好手裡捧着便利貼,她跟着他往前走幾步,而後站定。
校園昏暗,寒夜卻清透閃爍。
她在風裡眨眨模糊的眼,破涕為笑。
-
華師一的晚自習沒有老師上課。
春好在座位上把那張便利貼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平複心境下來做題。
終于捱到第一節晚自習下課,課間有二十分鐘,她和黃詩吟去外面活動。
黃詩吟憋了一個半小時,終于能問她了:“好好快說,是不是有什麼新進展?”
春好抿着嘴憋笑,卻又不說話。
黃詩吟着急,晃她胳膊:“快說呀!”
春好眼睛光芒閃閃:“詩吟,我有他電話了!”
“真的?!”
春好激動點頭。
身後有人拍了她一下,許馳從她後面冒出來,笑嘻嘻:“什麼電話呀?把你樂成這樣?”
黃詩吟一把将他推開:“女孩子的事少打聽。”
許馳瞪大眼:“喂!你們兩個怎麼還搞小團體啊,拖出去,破壞三角關系!”而後他好奇湊到春好身邊,“我也要聽,到底什麼電話啊?”
黃詩吟笑:“就不告訴你。沒你的份兒。”
許馳“嘿”一聲,“我回頭就告訴你班主任你每天偷偷化妝。”
黃詩吟臉頃刻漲紅,追出去打他:“許馳你敢!”
春好顧不上他們倆打鬧。
她哈口氣,站在原地踮踮腳,頭一次覺得冬天的夜晚也沒有那麼冷。
——“對了!”
許馳又跑回來,在春好面前刹住腳;黃詩吟跟在後面,一時沒收住,撞在少年冰涼硬朗的校服後背上,她臉瞬間熱了。
“詩吟,好好,”許馳帥氣地撥了下頭發,然後對她們比了個耶,“今天的世界末日,恭喜你們,活下來了。”
黃詩吟心跳躲閃,言不由衷:“……我、我才不信世界末日呢。”
春好卻說:“我信。”
她彎眉一笑,手插進校服口袋裡,擡起下巴感受冰冷的晚風,操場上寒星閃爍。
這一刻,MP3、合唱、失約……她都不在意了。
甚至今天是不是世界末日都無所謂,隻要他還好好的;
隻要她還有機會能和他見面。
即便時機未到,但也緣分未盡。
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