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好才知道,原來範鳳飛也是西達縣的。隻是他老家在東村,和自己不是一個村子。
範鳳飛是公認混得最好的那個,他在朱煊手下做事,管一個什麼金融公司,春好沒仔細聽。
她眼神很漠然。
又有人問起春好,畢竟她是學校最好的那一個。
春好卻笑:“我沒什麼成績,在做銷售。”
範鳳飛看她一眼。
大家點點頭,像掠過一粒灰塵似的,掠過了她。
話題又回到範鳳飛身上:“看來最有出息的還是範總。”
春好擰開礦泉水喝一口,不說話,也不拆穿。
其實這裡的人能讀書,多少都歸功于秦在水,可沒人記得這個名字。
春好坐在其中,忽而茫然起來,懷疑這些年虛擲的光陰,她等的人是否存在過。
可她又是真切地擁抱過他。
在無數次午夜夢回裡。
……
2018,大三下開學。
春好計劃在這半年将學分全部修完。
等大四她就準備轉正工作了,沒畢業買不了社保,工資會全額達到她卡裡,等畢業了再扣社保。
四月清明,詩吟來北京玩,春好接待她。
兩人一起爬長城,逛完故宮又去南鑼鼓巷。
黃詩吟看見一家店賣白白的杏仁布丁,她遞給春好一個。
春好拿塑料勺子舀了一口,立刻搖頭:“這不正宗。”
黃詩吟瞪眼:“這你都吃得出來?”
春好點頭:“我吃過更好吃的。這一看就是兌水了。”
黃詩吟了然:“他帶你吃的吧?”
她笑:“看把你口味養刁的。”
春好噎住,她垂眸,想起秦在水遞給她的杏仁布丁,确實是好吃的,和她媽媽做的豆腐一樣好吃。
到晚上,兩人去長安街騎車。
邊騎邊聊天,詩吟問:“好好,大學真沒人追你嗎?我不信。”
春好踏着共享單車:“有人追啊。但追我的人,都不太見得到我。”
“啊,什麼意思?”
“他們想追我,但沒我起得早,我一般六點就起床了,晚上也很遲才回寝室。”春好說,“所以過那麼個幾天,他們也不追了。”
黃詩吟吐槽:“怎麼這樣。一點都不堅持。”
“堅持一件事很難的。”春好說。
“也是。”
騎過天-安-門,不知哪一個路口,有人攔住騎車的大部隊,“例行檢查,輕出示證件。”
春好從包裡拿出身份證。
警察看到她這裡,接過她的身份證往讀取器上一靠,蹙眉:“姑娘,咱們這身份證該換了啊。快到期了,照片都看不出是你了。”
春好伸頭一瞧,證件上還是自己十六七歲的樣子,那是高一從北京研學回來換的。
警察将身份證還給她:“趕緊換一個,也是新的開始是不是?”
春好應下:“哎,後面就換的。”
隊伍還沒放行。
春好就這麼仰頭看北京的長夜。
四月晚風柔涼而肅穆。
視野垂落,不知為何,她無意識地看向一旁早已禁嚴的路口。
那裡夜深無人,道路兩旁高高挂着紅燈籠,照亮灰色的院牆,就這麼一直延伸至道路盡頭。
忽地,白光微閃,一輛黑色行政車從裡面低調地緩緩開出來。
燈籠光、路燈光,流水一樣倒映在車漆上。
有些眼熟。
春好眼睛微微睜大。
她下意識就蹬着踏闆,往前湊了湊。
“姑娘,不能往前。”警察立刻制止她。
春好心一縮,她沒往前了,隻眼睛緊緊盯着那輛車。
她看着那輛車右拐,往西邊駛去。
隻留下一串黯淡的尾燈,像極她從前哭紅的眼。
春好心似乎缺了一塊,那一瞬的肯定,也随着車開遠而逐漸消散。
路口放行了,騎行的人陸續往前。
春好也吐出口氣,她重新騎上車,隐沒在泱泱的行人裡。
-
車駛上長安街,往老宅的方向去。
鐘栎坐在副駕駛,往後問:“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秦在水收回目光,他重新靠進靠背裡,沒說話。
“這次回來還出去嗎?”鐘栎問。
“不出去了。回集團做事。”
鐘栎見他仍望着窗外,不由調侃:“秦總,也就三年沒回來,路都不認識了?”
秦在水動動嘴角。
他說:“沒有,看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