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宋知!”洪春從人群裡頭擠出來,一把抱住宋知,泣不成聲:“有名,榜上有名。”
宋知不知所措,黃尋将洪春從他身上扒下來,問:“是誰有名?”
洪春的眼淚如河水決堤,止也止不住,柳豐一面安撫洪春,一面說:“我們都有。” 其中,黃尋和宋知名次最高。
黃尋同宋知相望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确乎得去拜謝文曲星讓孟修遠當了主考,否則按照當朝文風,他們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上榜的。孟修遠去過地方,深知選才要‘實用’,光會疊加詞藻寫疑難雜句的,那是庸才。
此榜一出,落榜的和上榜的,都有驚訝的。遠在皇城的張仁昌也納悶,他孟修遠是怎麼個回事?早知他胡來,當時就不該推他當主考,他開始盤算要如何跟皇帝交待,殊不知孟修遠自己去找皇帝了。
他一早就瞧好日子,趁着皇帝‘下凡’的時候,先去跟他交底。
哪知皇帝看了一甲前幾名的卷子,并無異議。孟修遠說:“臣以為選才用才,亦如選材用材,不能隻看花樣不看内裡,萬一不小心用了朽木,豈不遭殃?”又例舉了幾個見過的地方官,說他們虛浮,沉不下心老實做事,功利心太重,往往惹禍,而光能幹事,又沒有才華的人也是不能用,如今榜上的分數,都是孟修遠權衡後批出來的。
皇帝點頭:“卿所言甚是。”他一頓,擡頭問:“有人為難你?”
孟修遠雖然也算皇親,但比起林昭還是遠了些,好在家裡背景頗深,扶持了三朝皇帝,有文官也出過武将,這才比皇親更親。
孟修遠一禮:“沒有,今年的标準同前幾年的有所出入,隻怕有人不服。”
“這就是你的事情了,如果做不到讓人信服,那就是你的失職。”
有皇帝點頭,孟修遠就放心了,他太年輕,當上這個主考時已經有許多人不滿,虧得張仁昌力挺,于是他對張仁昌的觀感就很不錯,加上張仁昌的兒子據說也是個能幹的人,又不惹幺蛾子,往後是該走動走動了。
與此同時,宋知四人各自回家報喜,他回到家時,父母正在門口眺望,鄰裡街坊也都在。宋知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去。
“阿爹,阿娘,第十三名。”宋知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四下一陣歡呼,宋母抱着兒子痛苦,街坊一面道賀,一面說:“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們。”
一家人在門口熱鬧完了,宋知扶着父母回屋,裡頭還有個妹妹在翹首等待,她聽到外面的聲音,此時已經偷偷哭過一遍了,直到宋知親口告訴她,她才控制不住,低聲又哭了一遍。
宋知摸摸她的腦袋,替她将蓋在腿上的薄被提了提:“哭什麼,好事。”
宋遠華點頭,破涕為笑:“是好事。”
快日落時,張棄來了。
手上還提着五花肉和一壺酒,再有一包糖,張棄從來對宋知有例外,因為他們一樣窮,張棄現在好一些,有了書本的分成,還有每月的工錢,吃喝也用不上多少,積少成多,漸漸有了一層薄薄的積蓄,就忍不住開始‘普度衆生。’
宋母頭一回見張棄,卻不是頭一回聽,宋知天天在她耳邊念叨來着,她還預備去借些錢,要上門去道謝,沒成想他竟親自登門來了。
實際上張棄并不知道宋知上榜的事情,要是中了,這肉就當彩頭,要是沒中,那更需要這肉了。
“你怎麼來了,這…”宋知看着這禮,心裡過意不去。
張棄知道他要說什麼,見他們喜上眉梢,便知宋知沒有讓她失望,笑說:“看來是高中了,我來巴結巴結您。”
宋大要迎張棄進屋,張棄擺擺手:“我就不打擾啦,大郎過陣子還要請吃酒的,到時候再來叨擾。”
宋知并不和張棄拉扯,他說:“快進來,我妹妹有事請要麻煩你的。”
張棄隻好點頭,跟着他進屋了,這才發現,屋子比起她安慶的老家差不離,隻是更有活人氣息,廚下備的菜也不見葷腥。宋知先進屋去,張棄喝完一杯茶後,他抱着妹妹出來了。
張棄微微一怔,從前聽宋知提起過妹妹,卻不知她有腿疾,她連忙起身,替妹妹扶了扶椅子。
宋遠華悄悄打量張棄,心裡更确定了他是個好人。
“何事?”張棄問。
宋知說:“不要急,吃完飯再說。”
就這樣,張棄被騙着留下吃了頓飯,宋母生怕她沒吃飽,直往她碗裡添菜,逼得張棄捧着碗四處亂竄,這才作罷。
桌上隻有宋大父子和張棄喝酒,宋大喝得最多,張棄問:“除了你,都有誰中了?”
“那天吃酒的都有。”
“好事,那得謝謝微姐。”
宋知點頭,吃完飯,該說正事了。
宋遠華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張棄先開口了:“早聽說大郎有個才華橫溢的妹妹會寫詩,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氣能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