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一笑:“什麼都瞞不過你。”

于是拿出詩集來，張棄收了，并不馬上看，她說:“我剛剛喝了酒，怕不仔細，我拿回去細看。”張棄起身離開，宋知把她送到巷口，她這才問:“令妹的腿疾…”

“治不好了，五歲那年被馬車壓斷。”一提起這個，宋知心裡就很不好受，那段時間裡，宋遠華疼得直哭，哭着哭着就開始吐，那麼小一個孩子，卻要吃這樣的苦，他心疼得要命，他比宋遠華大了六歲，家裡父母要出去做活路，妹妹幾乎是他帶大的。

宋遠華比張棄大一歲，宋知卻沒有把張棄當弟弟看待，她老成得像個哥！

“苦盡甘來了。”張棄說。

第二天，書坊裡陸續有學子來道謝，張棄都給他們包了紅包，雖然不多，但也是心意。

這一頭其樂融融，熱鬧非凡，朝堂上的張仁昌卻被參了一本。

參他的，正是剛剛恢複上朝的曹封，禦史沒有查出什麼不好來，他最大的污點，也就是那個寶貝兒子了，因此，曹進寶該如何處置，又有其他說法了。有些家裡兒子同曹進寶一起玩的，開始居安思危，現在是曹，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了？于是開始谏言，曹進寶隻是年紀輕，不懂事，往後多加教導也就是了。

張行簡不肯放過曹進寶，在朝上說:“曹家兒子是年輕，今年二十四了，讀了二十年聖賢書，還同野人一般，就差茹毛飲血了，此不是年輕不懂事，是年幼弱智，如還需教導，那不能請先生，得請乳娘來！”

這話荒唐，連孟修遠都低下頭掩蓋笑意，又聽張行簡說:“那個丢了半條命的倒是老，年十三，攏共讀了不到一年書，卻已通人性，日行善事，他倒該死。今日放了一個曹進寶，來日你猜猜會死多少個甄二鳴？王法律令又成什麼了？”

谏言的言不出來了，轉頭看看曹封，隻得作罷，算了算了，那種貨色，死也就死了，至于自家兒子，大不了回去給他腿打斷，總也比這樣好。

而曹封為什麼參張仁昌，當然因為張仁昌的兒子，要辦自己的兒子。

參的什麼呢？說張仁昌私德有虧，将李氏母女丢在外頭蹉跎十餘年，害李氏慘死，女兒千裡迢迢跑來京城認父，沒過幾天就慘死在了道觀裡，其中必定有貓膩，求禦史徹查。

張仁昌自然知道曹封安的什麼心，他也不怕查，但曹進寶的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于是，張仁昌被停職調查，下朝後，他對兒子說:“曹瘋如今這麼做，估計是有靠山，你辦事斟酌斟酌吧。”

張行簡點頭，心想這位慶王不是‘病’了嗎，怎麼還不撒手，虧得之前還想推一推他，如今看來，幸好沒有！

可曹進寶的事情倒是不好辦了，甄二鳴沒死，曹進寶能判的罪也就截然不同了，雖然之前他也害死過人，可當時的案子都被做得滴水不漏，該賠償也賠了，倘若要查舊案，又免不了同之前辦案的人打交道，這些人能替曹家平案，必定也不是好得罪的。

想着想着，他就換了衣服，去找張棄了。

此時張棄正在整理稿子，眼前忽然一道陰影籠罩下來，她擡頭一看。

嚯，張行簡。

“您要買什麼書？”

張行簡擺手:“我随便看看。”

他轉了一圈，随手拿了一本，結完賬就走了。

當天晚上，張棄去張行簡的私宅找他了，走的當然也不是尋常路。

“坐。”

張棄坐下，先問:“曹進寶的事？”

張行簡點頭:“是，有些棘手。”

“好。”張棄說。

“好？”這回輪到張行簡摸不着頭腦了。

“這事算了吧。”有些事情明面上不好辦，換了張棄這種卑鄙小人卻好辦一些，總這麼拖着，往往就會拖沒了，張棄傷還沒好全乎呢，就算好了，也留了一道疤，要是曹進寶全須全尾地出來，張棄斷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可又不能明面上跟大理寺的人說自己要做了他，于是隻好選擇‘原諒’。

張行簡略微一思索，便知張棄不會這麼輕易算了，他說:“是得算，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曹封要是找你，你就應下。此案要換個切口。”甄二鳴沒死，拉不動曹進寶，那就換個人死，總之曹進寶是不能放過的。

張棄頓悟，心想損還是你損。

張行簡又說:“慶王盯上你了，最近少幹壞事，少抛頭露面，記住了。”

張棄應下，她本就兢兢業業老實本分，什麼時候做過壞事。她起身離開，預備明天去胡盼兒家看看。

她今天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