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寶有些晃神,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人。
頭頂的水晶吊燈有些晃眼。
溫語槐居高臨下地站在那裡,她穿着一身白色居家服,比起平時的西裝革履的樣子少了幾分攻擊性,看起來有些書卷氣,甚至是柔和。
可唯獨那雙眼睛,冰冷得像是刀鋒,黑色眼珠蘊含力量。
很少能見到這樣的眼睛。
也許是燒糊塗了,顧嘉寶有些茫然地拿起手機确認了一眼,原來電話在半分鐘之前就被挂斷了。
她解釋:“剛才我的朋友打來電話,我以為沒挂……”
并不是有意的。
“電話你的确是忘記挂了,是我剛才挂的。”
顧嘉寶錯愕:“你挂的……?”
“你的'朋友'似乎對你很有耐心,安靜地聽你呼吸聲睡覺都舍不得挂電話。”
溫語槐語氣裡帶着些嘲弄。
她的眼神似乎隐約含着些晦暗情緒,隐藏在那副銀絲邊眼鏡之後,鏡框反射出弧光晃動一下。
顧嘉寶莫名地沒了底氣。就連她自己也沒辦法解釋尤夢為什麼不挂電話,她更不知道該怎麼問溫語槐,為什麼要替她挂電話。
試探着問:“你替我挂了嗎?”
為什麼?
溫語槐隻是掃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似乎不值得提。
她端起玻璃茶幾上放着的一隻白碗,裡面盛着溫度正好的山藥粥。
“把粥喝了,然後去洗澡。”
顧嘉寶接過這碗粥,下意識地順着她視線的方向看自己的衣服,上面還殘留着嘔吐時的污漬。
仔細聞聞還有些難聞的異味。
她頓時漲紅了臉,連忙從溫語槐手裡接過那碗粥,卻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手指,節骨分明,觸感冰涼。
顧嘉寶連忙收回手,拿起勺子小口喝起了粥。
舌尖的味道化開,咬到一絲生姜的味道,熟悉的感覺讓顧嘉寶頓了頓。
其實她沒什麼胃口,吃的東西大部分都吐了出來。可這碗粥,她可以确定是溫語槐煮的。
她不吃生姜,每次吃到都會吐出來,以前吃飯的時候,溫語槐都會幫她把生姜挑出來。
但是每次感冒的時候,溫語槐反而會把生姜切成細絲放進鍋裡煮粥給她喝,讓她挑都挑不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顧嘉寶垂着眼睫看着這碗粥,愣了愣神,這才慢吞吞地把勺子送進嘴裡。
輕聲道:“謝謝。”
以現在溫語槐的身價,恐怕請十個米其林大廚都毫不費力,她這輩子都可以不碰廚房。
曾經顧嘉寶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溫語槐對她的照顧,現在卻受寵若驚。
溫語槐并沒有多說什麼,提醒道:“衛生間在左手邊第二間,裡面有新的浴袍。”
顧嘉寶放下勺子,點點頭。
“嗯。”
溫語槐接了個電話,越過玻璃門,去了外面的花園。
隔得很遠,顧嘉寶看到玻璃門上的白色紗帳被風吹得鼓動翻飛,女人的身影伫立在雨夜裡。
漸漸地,顧嘉寶發現溫語槐的身影似乎像是她小時候見過的那些事業有成的阿姨,穿着時髦,眉眼之間透露出聰明,受過良好的教育。
好遙遠的感覺,像是隔着一個世界。
永遠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成年人的世界要怎麼斡旋。
喝完這碗粥之後,顧嘉寶拿起手機,這才看到尤夢給她發了幾條信息關心問候。
[你現在在哪兒,還好麼。]
[剛才有個女人接了你的電話,她說,她是你的前任。]
[還在睡麼?]
尤夢發完了這幾條消息之後就一直等待着回複,她的心情七上八下,想問的自然不會僅僅隻是這些。
回想起剛才在電話裡的對峙,尤夢頗有壓力。
能在金融界裡出名的人物,果然都不是什麼善茬。
光是聽對方說話,就不難判斷出有顆好用的頭腦,講話談吐大概率社會地位很高,還很懂得玩心理戰術。
顧嘉寶看到這些消息,有些錯愕,她不知道溫語槐為什麼要跟尤夢說這些。
回複道:[我沒事,不用擔心,她人很好的。]
尤夢坐不住,秒回:[她的大名随便搜索都能找到一堆新聞,但沒有一條是跟人很好沾邊的。]
[嘉寶,我很擔心你。]
顧嘉寶回複道:[放心。]
剛回完消息,顧嘉寶就看到溫語槐從外面走了進來,玻璃門輕微哐當一下合上,她的身上似乎還裹挾着潮濕的冷氣。
“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
溫語槐似乎想說讓她早點休息,但是看到顧嘉寶之後,卻罕見地陷入糾結,她并沒有把後半句說出口。
沉默片刻,顧嘉寶“嗯”了一聲,表示她知道了。
同處一個屋檐下,兩個人的身份的确是很尴尬,連朋友都不算,多說一句都不合适。
溫語槐走出門口幾步,拿忽而想起門鎖沒有給顧嘉寶錄指紋,密碼她也并不知道,恐怕出不去。
正想着告訴她,很快溫語槐又否定了這個念頭,腳步輕快地走到停車位,驅車離開。
*
天空陰雲籠罩,金融大廈屹立在這片土地上,像是直插天際的鋼刀。
盡管雨勢下得沒完沒了,但是絲毫不影響在這棟樓辦公的白領們精緻得一絲不苟,前台小姐穿着一身白色職業裝,臉上挂着叫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溫總。”
助理的辦公桌就在她的辦公室外面,她看見溫語槐,提醒道:“金融峰會的邀請函已經送來了。”
“嗯。”
溫語槐換了身衣服走出大樓,司機已經恭候多時,替她拉開車門。往雙星大廈趕去赴會。
由南城市政牽頭舉辦的一場金融科技峰會正在進行,幾位有名的企業家,銀行行長,還有高校教授輪番在上面演講。座下不少人在輕聲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