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苻無舟很快反應過來,秦湍此時情緒不佳應也和沒有晚食有關,他需要來點甜的。
夾取一塊杏花糕放入小碟中,緩緩遞到秦湍面前,苻無舟輕聲道:“陛下,吃點吧。”
秦湍雖不動聲色,但抖動的眼珠暴露了他情緒的波動,苻無舟想,此法行得通,可他就這般舉了片刻,對方卻一動不動。
苻無舟靈機一動,用手指輕輕拈起,遞到秦湍的嘴邊。
秦湍擡眼詫異看了苻無舟一眼,才用牙尖咬了一小口。
苻無舟:“這才對,方才臣就覺得陛下脾氣發得莫名奇妙,現在就該吃點甜的,吃甜後心情便好了。”
莫名奇妙被當做孩子哄的秦湍:“……”
他因何動怒,苻無舟心裡真的一點數都沒有,他伸手奪過苻無舟手裡的糕點,“朕自己可以。”
苻無舟笑着道:“就該如此。”
他湊過身子,看向桌面上的輿圖,輿圖上所呈現的正是北關邊防,北關雖然易守難攻,但城内兵力不足,且一年前主将病故,實際上北關此時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态。
若是真和北狄打起來,主戰場必定是在與北狄部落最近的北關,隻要北狄人在城防處打開一個豁口,到時候在沒有主将的情況下,僅靠防守取勝的勝算不高。
所以他們才會明目張膽地索要三個城池,這是料定了大暄無力與之相抗。
“陛下覺得若與北狄開戰,會有多大勝算?”
杏花的甜香在秦湍口中彌散,正如苻無舟所言,吃甜的确讓人的心情變好了。而淡淡的梅香從苻無舟衣袖拂過之處傳來,兩種香氣沁着他的心魂,心頭的濁氣頓時疏散了不少。
“勝算隻有五成。”秦湍道,他起身用手指着北關的城門道,“蔺廣病故後,朝中将領無人可調往,而去年的軍費又大多撥去了南關,若以此時的北關迎戰,憑依地勢,最多也隻有五成勝算。”
苻無舟點點頭,“若是割讓三城讓陛下能有時間休養生息,暫緩北關之危,陛下意下如何?”
秦湍看向苻無舟,目光微沉,他印象中,此時的苻無舟斷不會有這等想法,他将一城一池的百姓視得重于泰山,上輩子,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秦湍:“老師,你覺得朕該用三城換取一時的太平?”
苻無舟笑着搖了搖頭,“看來陛下心中已經有選擇了,臣還是那句話,陛下想做什麼便去做,臣支持就是。”
秦湍看着他,就像在判斷這句話的重量,能否當作是承諾一樣,少頃,他唇角微微勾起,側身靠上椅背,端詳着苻無舟的側顔。
心頭泛起一股沖動,想将人禁锢在臂間,轉過他的側臉,讓他滿眼都容不下别人。
“陛下?”
“朝中此時能派去的主将唯有臨王。”秦湍回過神,他曾推演了許多種可能,還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但臨王被先帝派往南關駐守已有多年,早已跟腳穩固,南關的幾萬駐軍早已唯臨王馬首是瞻,若因事急,讓他沾了北關軍的兵權,隻會讓他不斷做大而已。
先帝為了給太子制造喘息的空間,急急把臨王調往邊關,是為無奈之舉,卻将後患留到現在。
苻無舟指尖觸了觸鼻尖,這是他思考時會有的小動作,秦湍盯着他,會心一笑,這說明太傅正為他費心思索着。
“其實也不是真的無人可用了。”苻無舟道。
“還有誰?”秦湍問。
苻無舟說出心中那個人選:“定北侯之子蔺玥。”
秦湍猛然直起身:“不可!”
苻無舟頗為奇怪,秦湍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明明這一世他與蔺玥還未曾認識,就算前世這兩人确實不對付,怎麼也不到聽個名字就反應如此激烈的程度。
“有何不可?”苻無舟茫然問道。
“蔺玥還在為父守孝,不适合出征。”
苻無舟鳳目微側:“陛下什麼時候學會顧及這些了?”
話脫出口才覺得不妥,前世就算秦湍後來不顧禮法律例,對看不慣的人說殺就殺,可這時候的秦湍,卻遠沒到那種程度,他不能以慣有目光審視現在這個年輕的帝王。
“我是說,在此存亡危機之時,哪還有心思顧及那麼多?”苻無舟轉過身,靠在長案邊緣,雙手反拄着桌面,視線自然落下,被秦湍的目光接住。
秦湍迎着他的視線起身,帶起一陣龍涎香的氣息,緩慢而沉聲道:“朕覺得此人不妥,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