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頓地說:“我要救人。”
蘇辰有點怔怔地看着聞非。
他認識聞非這兩日來,對方一直都是一副淡漠超然、了無牽挂、甚至有點病恹恹的模樣,那雙眸色極淡的眼睛看人跟看一坨肉好像沒什麼區别。
他原以為這是聞非身為一個看慣生死的江湖遊醫應有的樣子,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聞非卻好似沖破那層蒼白的皮囊驟然活了過來,絲絲紅暈攀上了清瘦的雙頰,依舊是那副平淡的五官,可眼底卻有一股燃不盡、撲不滅的火。
聞非一通發洩後見對方沒有反應,忽的回過神,眼睛快速地眨巴了幾下,坐回原位假裝淡定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偷瞟蘇辰一眼——哪裡還有世外神醫的派頭,分明是個心直口快、嫉惡如仇的少年。
室内霎時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焦灼的木炭和撲騰的茶水在小爐上輕聲哼着歌。
*
聞非心裡後悔得厲害,今天竟兩次失态,自己莫不是被什麼東西奪舍了!她正欲再開口說點什麼,窗外卻忽的掠過一個黑影。
“誰?!”聞非猛地轉頭盯着窗戶。
“誰?!”
“别怕,是我的随從。”蘇辰伸手在聞非跟前的桌面輕敲了兩下,正色道,“蒼狼,進來吧。”
聞非感覺一陣若有似無的寒風撲到自己臉上,自己分明并未眨眼,面前卻忽的冒出一個身穿黑衣男子,腰間挂着一柄橫刀,半張臉被面具包裹着,隻留下一雙森冷的眼睛。
蒼狼伫立在窗邊,目光在蘇辰和聞非之間來回,并未開口。
“不必避着聞大夫,說吧。”蘇辰朝他擺擺手。
“是,主上。”蒼狼一拱手,冷冷地說道:“正如主上所料,最近一個月内大涼州已經出現了十五起不明紅疹,這些患者大都在短時間内出現發熱、皮肉腫脹、痛癢難耐等症狀,不過暫時沒有死者。屬下已經查明,所有出現紅疹症狀的人,在發病前三天内都上過碧雲峰,或是接觸過上過山的人。”
聞非瞪大了雙眼:“十五起?這麼多病例,怎麼一個找上我的都沒有?”
蒼狼好似早已料到聞非會有此發問:“這些病例大都分布在城西和城南,距離甜水巷比較遠。再加上聞怪醫的名号,病患沒有去求助善春堂,并不奇怪。”
聞非不意外蒼狼知曉自己的身份,她在心中推敲了一下城内與碧雲峰之間的各處通路,繼續問道:“你可知第一個出現紅疹症狀的病人何在?”
聞言蒼狼瞟了一眼蘇辰,待後者微微颔首後,他才接着說:“能找到的第一個病人是城西面館家的兒子,名喚馮超,先前在李隆家中做雜役,此人目前還活着。他母親早年病故,父親今夜要出攤,家中應該隻有他一個人。”
如果要去找此人問話,今夜就是最好的機會,蒼狼用眼神向蘇辰禀報道。
不等蘇辰反應,聞非皺眉道:“如果你們查到的消息沒有錯,那麼這位病人已經病發一月有餘,恐怕命不久矣。”
蘇辰狐疑地轉向聞非:“可你方才不是說沒有直接被毒蟲咬傷的人,不會緻命麼?”
聞非的眉宇間盡是憂慮:“雖不會直接緻命,可皮肉長期腫脹痛癢,病患難免會抓撓,血水膿水糊在傷口上,再加上高燒不退,若是得不到及時醫治根本活不長。”
蘇辰放下茶杯,淩厲的眼神看向蒼狼:“十五起病例中,就沒有一個真正中了蟲毒的?”
不等蒼狼開口,聞非低頭閉目道:“恐怕唯一一個真正中了毒的人,就在甜水巷,兩天前剛毒發。”
蘇辰眼神微動:“就是你說的那個急需雪靈芝的病人?他現在情況如何,可否說話?”
聞非努力壓抑着自己的顫抖,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一個不存在的黑點:“毒發的速度非常快,我在來之前已經施針令他陷入昏迷,以延長毒性侵入的時間,想問話是不可能了。”
蘇辰看着聞非顫抖的手指,起身當機立斷道:“既如此,這位面館小哥恐怕是目前唯一的線索了。”
說着他轉過身,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漫不經心。
“聞大夫,可有興緻與我夜遊大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