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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營坐落在碧雲峰所屬的天隆山脈北側一片開闊的平原之中,四周被高聳的栅欄和壕溝圍繞,寒風從其間掠過,嗚咽聲宛如山間野獸在嘶吼。營地中央是一處巨大的篝火,将周遭整齊排列在月光下的軍帳身後,拉出來一道道狹長的影子。
除了中央篝火和往來巡邏的将士手中的火把,整個鎮北營中便隻有一處燈火通明——主帥營帳。
“主上,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徹查了孫嬷嬷的行蹤,發現此人已在三年前病逝,就葬在寒州的一個偏僻山村裡。據周圍百姓的描述,孫嬷嬷去世之前,她身邊的确跟着一位十來歲的少年,可在孫嬷嬷下葬後的第二天開始那少年便消失了,無人知曉他的去向。”
當今聖上在潛龍之時便軍功赫赫,手中握有整個北境的兵力,當年他在西北領軍之際,曾與當地一位貴族小姐交好,後來更育有一子。
一家三口本也其樂融融,隻是兵禍突起,聖上隻來得及将那位小姐和孩子托付給一位姓孫的嬷嬷,便匆忙領兵上了前線。可等他平息戰亂回來,面對的卻隻有人去樓空。
當年的聖上在盛都早已成婚,并育有一子一女,登基後更是将遠在西北失蹤的妻兒抛之腦後。
按理說這種皇族秘辛本不應外傳,可随着聖上年紀漸長,也開始惦記起自己流落民間的兒子來,于是便一道聖旨,将原本在東海練兵的謝辰陽召回,封為鎮北軍都督,派他親自到大晟西北,好尋回這位失蹤多年的三皇子。
謝辰陽自然知道所謂都督隻是挂名,就算鎮北營裡的将士們都服他,可大涼州地處要塞,查案找人若是讓鎮北營的将士們來,未免太過引人注目。因而他離開盛都的時候,将常年跟在自己身邊的幾位好手全都帶上了。
此刻正在回話的人名喚秦北,長了一張讓人記不住的普通臉,卻精通各地方言,可随時與當地老百姓打成一片,是旁敲側擊獲取情報的一把好手。
秦北将一卷手繪的地圖攤開,指着上面花花綠綠的标記,說道:“除此之外,我還沿途排查了大涼州至北陀的各處州縣,均未發現那位少年的行蹤。不過最近在寒州,倒是發生了另一樁怪事。”
謝辰陽擡眸:“怪事?”
秦北遞過另一卷文書,回道:“寒州乃至附近州縣近一年來人口失蹤案頻發,但失蹤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貧有富,毫無規律。那寒州刺史楊浩哲是個老滑頭,每回收到報案後不久,就已案發時間太久、難以偵破為由草草結案。聽說他與北陀人關系極好,這些失蹤案與外族有關系也不一定。”
謝辰陽盯着地圖上着重标記的寒州地界,沉着臉,不發一語。
寒州原是北陀的國土,當年北陀王軍主帥被鎮北侯斬落馬下之後,北陀王便将寒州作為降禮之一割讓給了大晟。
聖上體恤民情,更有意與北陀王族交好,故而下令不動遷寒州原來的居民,隻将周遭各州縣的百姓遷移了一部分至寒州,更特許部分當地官職由北陀人擔任。
二十年過去了,如今的寒州城百姓早已分不清誰祖上是大晟人,誰祖上是北陀人,某種程度上說寒州是半個北陀城也不為過。
“寒州與北陀接壤,雖說要緊的位置上都是大晟朝廷命官,可到底北陀人的勢力不容小觑。若三皇子真是在寒州失蹤的,與北陀有關的可能性不小。”
蒼狼一直盯着謝辰陽的神色,聞言便立即向前一步,道:“主上的意思是,要加派人手到寒州查找?”
謝辰陽眯了眯眼睛,但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來人還一邊跑一邊喊,真是報信的斥候嗓門都沒他大。
王良就像一塊從山上滾落、刹不住車的石頭,掀開軍帳便一個箭步沖上前喊道:“都督!都督!”
“幹什麼?”
王良被謝辰陽冷眼一掃,下意識看向另外幾個兄弟,可收到的隻有充滿嫌棄和“自求多福”的目光,隻好結結巴巴地回道:“聞……聞大夫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