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樓臨着河。
推開窗,便可見昏黃的傍晚,河水粼粼,落在水面的餘晖似碎金般灼目,無數的燈籠更是高高挑起,為此處平添幾分绮麗。
孟淵到時,謝枝梨正臨窗而坐,面前的桌上擺着一壺茶以及幾碟小菜,屋内還有一個貌美的姑娘正抱着琵琶,幽幽怨怨地唱着曲。
聽見聲音,原先正在品茶之人倒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頭看來。
許是她的位置上佳。
又許是天道實在是眷顧她。
落日餘晖的細碎光影落在她的眉眼輪廓,柔和身上鋒芒銳利,連帶着那雙水汪汪瞧着天真溫軟的杏眼,也似有了幾分悲天憫人的感覺。
孟淵往前的腳步一頓,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眼瞎,所以才會有了這一份錯覺。
直到他再度在她臉上看見那一抹惡劣的笑,孟淵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這人還是那般模樣。
惡劣、任性,哪裡像個神女分明就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人。
“孟公子還挺守時。”謝枝梨示意他落座。
守在一側伺候茶水的小厮趕緊上前,替他倒了一盞茶。
“你們都下去。”孟淵沒接,隻對身側之人說道。
小厮看了謝枝梨一眼,再得到她的同意後,這才不緊不慢地招呼了衆人離開。
偌大的雅間,便隻剩得他們二人。
“我還是挺惜命的。”孟淵冷着臉說道。
“其實,你這般模樣還挺俊俏的,比你笑時瞧着親切多了。”謝枝梨笑盈盈地說道。
自己的性命如今全權系于他人之手,孟淵實在是沒有半點想同謝枝梨說笑的心思。
他仰頭将剛倒的茶盞一飲而盡後,便道:“你要的線索我已經查到了,你先給我解藥。”
“孟公子這是在同我談條件?”謝枝梨佯裝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眼睛圓溜溜的嗎,像小貓似的,可愛得緊。
如果可以忽略她之前的所作所為的話。
孟淵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教出了性子這般惡劣的人兒來,小小年紀便視人命為草芥。
“不可以。”
“手下敗将,是沒資格同我談條件的。”謝枝梨對上孟淵氣憤地想要殺人的目光,莞爾一笑,“孟公子當知曉,尋人的事我可以另請高明,但孟公子卻隻有一條,孰輕孰重,十一相信孟公子應當是有所裁決的。”
謝枝梨說完,瞧見他已經喝完的茶盞,便順手取過來,又替他斟了一盞。
“現在,孟公子考慮清楚了嗎?”
孟淵并不為其所動:“十一姑娘,我一個時辰之後若是沒回去,那你們尋人的事,我便會讓我的下屬,傳給衛姝。”
“十一姑娘尋人卻不敢大張旗鼓,想來應當是怕人發現吧。”
“對了,我在查她時,發現還有另一波人也在找她,你說我,同他們合作如何?”
謝枝梨聞言,微微挑了眉梢:“孟公子這是在威脅我?”
“如您所見,隻是在同你談一筆交易。”許是終于掰回了一局,孟淵的臉色不似剛才那般不近人情,此事隐約還帶了幾分笑,“說來,這也是十一姑娘的言傳身教。”
“孟公子想多了。”謝枝梨支棱着腦袋微微搖頭,“我這人生平最恨被人威脅。”
“那可惜了,看來我們今天談不到一起。”孟淵頗為遺憾地起了身,“我還約了其他人,就不陪着十一姑娘唱戲了。”
謝枝梨卻是不為所動:“可以呀,孟公子請便是了,隻是孟公子許是我的手段,一無所知。”
沒等謝枝梨說完,孟淵便覺察到身後之人有出手的打算,他知曉自己并不是謝枝梨的對手,便想破窗趕緊離開此處,隻是還沒等他扒上窗弦,他卻發現自己壓根動不了。
“你……”孟淵駭然轉頭,卻見謝枝梨依舊雲淡風輕地坐在那吃着茶,似乎不見她動手的痕迹。
下一刻,原先半敞的窗扇倏地關上,黃昏的餘晖被隔絕在外,隻餘屋内幾盞微淡的燭火,随着剛才的清風微微搖曳。
這些年孟淵走南闖北,也算是有了不少的見識,自也知曉,一些常人所不知之事。
不過這些都是秘聞,向來被這世間少數人所掌控,就連他,也不過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才知曉。
這世間并非隻有他們,還有另一類人。
他們私下稱呼他們為——修仙者。
傳言這類人,手段諸多,有移山填海之能,上可騰雲九霄,下可直入幽冥,長生不老,掌生死輪回。
他想過謝枝梨的很多身份,卻獨獨沒想過,她會是傳言中的修仙者。
隻是與“仙”所沾染之人,他們都會自發地給對方加有諸多光環。
不說悲天憫人,心系蒼生,但也應當仁慈善良,而非是謝枝梨這等視人命為草芥,手段兇殘惡劣之輩。
“呀,被發現了。”謝枝梨故作驚訝地聳了下肩,“可惜,沒什麼用。”
待她說完,孟淵就發現自己已經自動飛到了她的面前。
她細白卻沒什麼溫度的手指,輕輕地捏住了他的喉嚨,隻需一個用力,下一刻,他便能魂歸西天。
“等一等。”孟淵倏地深吸一口氣,用盡全部的力氣喊了出來,“我願效忠十一姑娘,十一姑娘在人間之事,我都可擺平,隻要姑娘願意可憐孟淵,給孟淵指一條前往修仙界的路。”
“若孟淵能入修仙界,孟淵願繼續為姑娘效犬馬之勞,蒼天在上,立此為證!”
“若違此誓,孟淵願永堕幽冥,再無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