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盛會不會歡迎賀玉珏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歡迎靳玉宸。
就好比此刻——
原先躺在軟榻上曬着窗邊日光的謝枝梨被謝懸北給揪了起來,而靳玉宸則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對面。
“梨梨,給客人倒茶。”
聽見謝懸北的聲音,哪怕謝枝梨并不情願,但也還是将自己手腕上纏着的小黑龍給丢了過去。
“我的靈寵倒茶,同我沒什麼區别的,靳少主,你覺着了?”
靳玉宸當然是有意想要為難謝枝梨,但謝懸北的目光卻是很快就被君湛給吸引過去。
“你何時養了這麼個小玩意當靈寵?”謝懸北說着,有些好奇地想去戳戳君湛瞧着有些軟乎乎的身體,隻是這手指還沒碰到,原先團成一團的小蛇一下就昂起了腦袋,露出了自己尖利的牙齒以作威脅。
謝懸北頓然失笑,“你養得這個,還挺兇。”
“當然了,畢竟阿湛随我。”謝枝梨笑盈盈地說道,随後便示意君湛去給靳玉宸倒茶。
一盞熱茶很快就被君湛用尾巴舉着推到靳玉宸的面前。
“尾巴還挺靈活。”靳玉宸說着,也有幾分手癢,隻是那條瞧着危險性不算很高的小蛇咻的一下就纏回到了謝枝梨的手腕上。
它用嘴銜着自己的尾巴,遠遠瞧着,就像是一條透亮的黑玉的镯子。
很通人性。
靳玉宸說自己沒有半點眼饞是假的:“你這小玩意在哪尋到的?天星林?”
話音落地的當即,謝懸北便倏地轉頭看向她:“你去天星林了?”
“你不知道?”靳玉宸的語氣透着一股看戲的愉悅。
謝懸北當即便死死地盯着謝枝梨。
謝枝梨原先本來有些塌下去的腰幾乎是在他看過來的瞬間挺直,她低頭垂眼喝着自己手裡的茶,壓根沒管這茶是她從靳玉宸的面前搶來的。
靳玉宸很喜歡她這樣。
他向前傾着身子,反手用指節着面前的茶案:“大小姐,這是我的茶。”
“口渴。”謝枝梨小聲卻有些可憐的說着,可暗地裡,卻狠狠地給靳玉宸一腳,“靳少主,不會連口茶都要與我搶吧。”
“梨梨。”謝懸北警告地聲音自一側響起,“回答我的話。”
“是爹爹同意的。”謝枝梨原先還有幾分心虛,可當這話出口後,她也就愈發理直氣壯起來,“柳姐姐開刃的長劍,需一味靈草,這東西隻有天星林有,而且也不單是我與柳姐姐去的,賀少主也去了,在林中,我擔心危險,還特地雇了人了!阿兄,我這也不是迫不得已嘛!”
靳玉宸可沒在謝枝梨身邊見着誰,但這點他沒打算說,他怕自己真說了,眼前這小姑娘真要和他不死不休。
“此事,我會同父親求證。”
謝枝梨捧着茶盞重新靠了回去:“去就去,我才沒有騙人。”
謝懸北還想說什麼,可他的肩膀卻被起身的靳玉宸給按住。
“十一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沒必要這般大動肝火。”
“再言,天星林就算你跟着去了,不也是十一來保護你。”
謝懸北張嘴想要反駁,可無奈靳玉宸說得都是實話,叫他半句話都說不出口,隻能有些氣悶地坐下。
“阿兄。”謝枝梨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東想西想的,她歎氣,看向他,“你别又将所有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次同柳姐姐他們去天星林是我深思熟慮後的,再言,你可是我謝氏的少主,你要忙的事很多了,哪裡得閑陪我去天星林呀。”
“再言,我們天星林也是再回來的路上突然決定的,當時時間緊迫,是以我也沒機會同你說,你可别亂想了。”
她安慰人真不行。
說了半晌,謝枝梨發現自己好像就沒說到什麼點子上。
她想着該用什麼法子将謝懸北的目光從這件事上分過去一點,誰知一擡眼就瞧見了靳玉宸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謝枝梨都不知曉這人怎麼就還笑得出來。
要不是他嘴碎,能叫謝懸北知曉這些。
謝枝梨的小表情實在是太好懂了。
靳玉宸忍着笑,對謝懸北說道:“你就不要多想了,這次去天星林不是有我嗎?”
聽他提及這個,謝懸北一下就想起了他找靳玉宸過來是因為什麼事。
他看向捧着個茶盞像小貓似的謝枝梨:“梨梨。”
謝枝梨有些茫然地擡眼看來:“嗯?”
謝懸北沒說話,而是用目光示意她看向靳玉宸。
是什麼意思完全是在明顯不過。
靳玉宸見狀,也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衣襟,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謝枝梨也勉強想起了謝懸北帶他過來是因為什麼事。
到底是之前就答應了謝懸北,所以謝枝梨哪怕并不情願也還是起身,重新倒了茶,捧到了靳玉宸的面前:“在天星林時,是十一不懂事,還望靳少主大人有大量,原諒十一這一次。”
她說不上漂亮,但好在态度還算不錯。
不過這件事靳玉宸本來也沒打算同謝枝梨計較。
他接過謝枝梨遞來的茶水,也算是接受了她這一次的道歉。
但謝枝梨的确沒想到靳玉宸會這般輕飄飄地就放過她,她帶着幾分驚疑地看他,但很快就挪開了自己的目光。
“希望下次我同十一妹妹單獨見着,十一妹妹也如今日這般。”
她就知道。
謝枝梨心裡雖是沒将靳玉宸的這話當一回事,但面上的功夫卻做得還算是到位,
“這次是我之錯。”謝懸北示意謝枝梨回去坐着後,便對靳玉宸說道,“是我沒管教好十一,這才教她如此任性妄為、”
“還好。”靳玉宸道,“她在性子在外行走不吃虧。”
謝懸北聽他說完後,轉頭看了謝枝梨一眼,原先還算清淡的眉眼在看見謝枝梨的瞬間一下就柔和下來。
“那是。”謝枝梨的小表情有些得意,但很快就在謝懸北的目光中收斂起來。
她坐沒坐相的倒在椅子裡,手指卻開始纏弄着小黑龍的身體。
對他們還龇牙咧嘴的靈寵,在謝枝梨手上那些兇性好像一下就褪了去,變得如同它主人一般,溫和無害。
得了道歉,但靳玉宸其實并沒走,而是順勢留下來同謝懸北說着此次大比的事。
謝枝梨聽得發困,不斷地打着呵欠,淚珠更是順勢從眼尾滑出,搖搖欲墜地垂在她卷翹的眼睫上,瞧着十分可憐。
“困了?”謝懸北溫柔的聲音自一側徐徐響起。
謝枝梨勉強睜開一隻眼,搖了下腦袋:“沒,阿兄繼續和靳少主說吧,我也正好聽聽。”
的确是困了。
謝枝梨的聲音也變得黏糊不清。
謝懸北心疼地揉了下她的腦袋,卻沒打算繼續同靳玉宸說大比的事。
這還是靳玉宸第一次見謝枝梨這般惹人憐的模樣。
或者說,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謝枝梨不太刻薄的模樣。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你安心睡一會兒。”謝懸北說時,滿眼心疼。
天星林那種地方,就連他們的父親也不敢說去就去,她不但陪着人去走了一趟,甚至還從裡面帶了東西回來,其中的艱險可想而知。
“阿宸,麻煩你稍等一會兒。”對靳玉宸說完,謝懸北便俯身将謝枝梨給抱起,直接往内室去了。
靳玉宸沒跟着,而是繼續坐在原處,喝着面前的茶。
“還挺香。”靳玉宸說着,又喝了一口,“得等這小東西醒了問問。”
-
大比預選很快正式開始。
為大比設置的十個擂台邊上也早就圍滿了人。
而在最高處,坐着八族與各宗門的主事人。
周遭是被他們帶來的一些小輩,乖乖地坐在他們的身後。
“梨梨怎麼沒來?”謝氏家主謝顫環視一圈後并沒有見到自個乖女,當即便擔心地皺了眉,“是跟着阿北在下面嗎?”
“十一妹妹說困,還在院子裡睡覺了。”身側的一位謝氏弟子回道。
謝顫有些擔憂,可現在大比已經開始,他也不會就此離開,正想着讓弟子去看看時,冷不丁地就聽見身側有人開口:“老謝,我聽說,這次大比你那小女兒也要參加,真的假的?”
其實謝顫一開始是不太同意謝枝梨參與這次的大比的,但無奈此次參加大比的弟子實在是不夠看。
别說拿到秘境的名額了,就連前十都不一定進得去。
甚至他也不知道謝懸北這一代是怎麼回事,天才就好像不要錢似的,本來謝懸北的天賦也還可以,若在往前推一推,也能算是響當當的人物,可在他們這一代中,卻顯得有些許的平庸。
而他們謝氏已經連續好幾屆都是墊底了,若是這次再不能叫人另眼相看,隻怕連八族之一的名聲都保不住。
謝顫看向說話之人。
是南洲莫氏的家主。
“真的。”謝枝梨既然要上場也就沒什麼好瞞着的,謝顫謙虛笑道,“不過小女年歲不大,隻是帶來長長見識,諸位要是見着,可要手下留情。”
此話剛出,原先還對他們漠不關心的衛氏和顧氏便齊齊轉頭看向他。
那怪異的打量,叫謝顫隐約有些不安。
“謝老哥就愛說笑,是還請十一手下留情才對。”秦氏家主也在此時開口,笑眯眯地模樣叫其他不太知曉的人也順勢看來。
“說來,你們謝家不會是沒人了吧?叫一個小姑娘上。”說話的是慕容氏的長老,她皺着眉,也不太贊同,“你那個女兒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現在就帶來長見識,是不是早了些?”
早已知曉内情的唐家長老看了慕容家的一眼,事不關己地繼續閉着嘴沒有說話。
“可不是,擂台之上刀劍無眼,謝家主可要提醒令愛小心些。”
謝顫面色微冷,轉頭見着說話之人是劍閣的掌門後,就連笑容都吝啬于他:“這話,聞掌門不如留着對自己的弟子說。”
“聞掌門,人家小姑娘也才十二三歲,不會是想教唆你弟子對一個小姑娘動手吧?”說話的,正是先前慕容家的長老,她雖是不理解謝家怎會讓一個小姑娘來參加這種擂台賽,但并不妨礙她更厭惡做事不擇手段的劍閣中人,是以她出聲時并沒留嘴,直言直語叫劍閣掌門的臉色有幾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