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惜年的身體在碎裂的石塊下動彈不得，從眼眶裡凸出一半的眼球露出細密血管，血管的間隙沾染上灰塵和細小的石屑。

身上積壓的石塊間，不知為什麼似乎有氣流擾動，讓她即使在如此極端的情況下仍然能感受到微風。

這股風息似曾相識，腦海裡劃過幾張陌生場景的回閃。

那是一片除開純白其他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她在那裡被吊起，身體承受了許多她甚至無法想象的傷害。

每一張閃過的畫面裡，都有氣流擾動。

幻覺中的傷害仿佛随風落到實處，讓安惜年此時已經麻木的身體再次泛起難捱的疼痛。

來不及也無力思考更多，她立刻在腦海中選擇了：【是。】

一瞬間，安惜年的身體從原地消失。

腦海裡突然出現的系統履行了承諾。

安惜年恢複意識之後，發現自己正靠在一棵樹旁，腦袋向一側歪斜，角度大到她自己都以為脖子已經被折斷了。

頸骨已經麻木，她擔心幅度過大的動作會造成意外後果，于是小心翼翼地以厘米為單位，緩慢地讓自己的頭逐漸由歪斜的姿勢擺正。

血液暢通地泵上大腦，安惜年轉動眼球，打量現在身處的環境。

她在一片森林裡，身下的土地稀軟得像是水做的，泥土的紋路仿佛繪成一條條小溪。

時間似乎沒過去多久，天幕還是黑夜時的狀态。

末世後動物們的警覺性變得更高，夜晚更加少見會發聲的生物。

周圍隻有寂靜，以及林間不斷繞着她吹拂的微風。

……風？

這個字在安惜年腦海中一閃而過，沒有形成想法讓耳機捕捉到，也沒能顯現在她的表情上。

隻有她垂在泥土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動。

這時，大概是見到安惜年已經恢複了，先前的系統再次出聲。

【對應積分已扣除，目前總積分：-1,000,000。】

安惜年的眼瞳閃動，閉上雙眼像是在調整仍然發懵的狀态，又像是在拒絕接受現實。

兩秒後，眼睛猛地睜開，耳機過于智能地拟出想法的情緒：“什麼？！”

突兀的聲音傳遍了小半片森林。

安惜年手足無措，眼裡滿是震撼。

可惜系統不會等她反應：【請于規定時限内清償所欠積分，否則系統将收回積分效果。】

耳機模拟出來的聲音小心翼翼：“……收回積分效果的意思是？”

【意思是死亡。】

停頓片刻，系統像是預判一樣地補充：【如果宿主拒絕接受系統綁定，即刻會在此位置死亡。】

安惜年的耳機沉默無言。

不久後，她似乎考慮清楚一百萬換她一條命其實還是劃算買賣，于是撐着膝蓋緩緩起身，仔細再次打量周圍的環境。

【宿主是否接受綁定？】系統再次确認。

安惜年點頭，邊擡腳走向森林深處，邊摘下耳機以免聲音驚動森林裡潛伏的生物：【是。】

一陣數據流過的音效後，系統的聲音清晰了許多。

它向安惜年介紹自己的身份以及積分的償還方式。

按照系統的說法，它叫複仇系統311。

它們複仇部門的系統，會在各個位面裡尋找複仇動機最鮮明的宿主進行綁定。

它們會衡量計算出複仇目标，并以各個小任務引導宿主一步步達成複仇。每完成一個小任務，就能獲得相應的積分獎勵。

但因為安惜年天崩開局，是為數不多的倒欠積分的宿主，所以即使完成了系統發布的全部任務，也沒辦法得到任何獎勵。

她算是償債。

安惜年用星星和月亮辨認着方向，回應：【沒關系，活着已經算是獎勵了。】

系統似乎笑了一聲，尾音的起伏詭谲：【是啊，你看起來一直很重視“活着”，怎樣都殺不死，簡直到了讓人苦惱為難的程度，忍不住絞盡腦汁思考殺死你的辦法。】

這話說得奇怪，可安惜年還沒來得及問，系統已經轉開話題。

【現在說任務吧。】它的聲線變回毫無波瀾，【檢測到你賦予感情最深的，是你的雙親。】

安惜年扒開前路樹枝的動作停頓：【他們是意外身亡的。】

【哦，真是這樣？】系統平直地發出疑問，【剛才被山石砸中之前，你忘記自己聽到什麼了？】

經曆死亡之前的記憶其實是混亂的，安惜年停在原地，試圖理順。

【當時，我看到康隊被砸……】

後半句她連想都不敢想，自動略過，繼續：【我試圖趕去康隊身邊的時候摔了跤。啊，倒在地上的時候确實聽到了有兩個人在交談。】

系統誘導：【你确認那是兩個“人”？】

安惜年的眼神浮現一瞬間的迷茫失焦，片刻後搖了頭：【不……】

系統：【沒錯。末世之後普通人類有幾率覺醒異能，這才真正有實力跟那些獸人以及修士分庭抗禮。】

它繼續道：【獸人由于自身的特别能力，可一直都瞧不起你們這樣的普通人類，即使是在目前的末世，他們仍然過着優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