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聿動手，哪怕上百人一瞬間喪生，也沒人敢上前責問，隻有紅符衛長于白硬着頭皮問道：“尊者，為何要殺這些沈氏弟子？”

沈懷聿放言：“這些人居心叵測，将錯兒帶入歧途，都是些魔修安插在衢陽沈氏内部的探子。”

“沈氏八十代直系沈錯并未入魔，隻是魔修栽贓嫁禍。”

“今日之事，到此結束。”

在修真界，實力才是真正的話語權，縱然沈錯有諸多古怪，沈懷聿的解釋漏洞百出，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能反駁他的實力，隻能選擇接受和閉嘴。

“請諸位對天起誓，今日之事乃沈家密辛，不得向外吐露半個字。”

沈懷聿話音剛落，一道道起誓聲漫山遍野此起彼伏，無數道白光自人身上歸于天幕，沈氏弟子縱然有千萬般疑問，也隻能屈從于誓言，屈從于沈懷聿。

修真界的起誓出口之時即應驗，是絕對的因果，發了誓，就絕不能再透露半個字。

沈懷聿看着這些，面上沒有起一絲波瀾，紅符衛長站到沈懷聿身邊，分外恭敬：“尊者，六少爺要如何處置，他已經知道奪舍的内情了。”

“哦？”沈懷聿不怒自威，隻是說了一個字，便沒了下文。

于白知道他是不滿意，隻能再禀：“方才屬下在地牢尋到的青符衛等人的屍體，應該全都是六少爺所殺，還有三人活口，不過屬下搜魂結束後為了不暴露六少爺堕魔之事，也都殺了。”

沈懷聿面上終于緩和一些：“那個聖人骨呢？”

于白拱手：“回禀尊者，他尚在符遏地牢，隻是他已經解開了将近一般的符遏枷鎖，屬下派人将他換了一個地方嚴加看管。”

“隻是屬下不知您為何還願意留着六少爺，您奪舍聖人骨也是一樣的。”

沈懷聿搖頭：“聖人骨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況且他背靠的是無極劍宗，奪舍的根本走不過無極劍宗的山門大陣。”

“我原本也不打算留着他，但是方才，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看着于白懷中昏死過去的沈錯，以為不明地笑道：“你難道沒發現，他的識海，比我這個劫渡期的還要廣闊嗎？”

……

沈錯掙紮着醒來時，身周傳來一陣鎖鍊嘩啦的聲響，鎖鍊上仿佛有電流湧動而過，他艱難地睜開眼，發現身周的景色格外熟悉。

符遏地牢，他又回來了。

但是和之前不同，他和蔺無瑕竟然鎖在了一處。

蔺無瑕的嗤笑在沈錯身後響起：“你何必在我面前演這出苦肉計呢？”

沈錯沒回應他的嘲諷，喃喃自語：“勝敗乃兵家常事，我也才知道，沈懷聿有我的血魂珠。”

蔺無瑕在沈錯昏迷時，也将沈錯殺上秋水長天的事聽了個大概：“血魂珠？你們衢陽沈氏還有這麼陰私的東西。”

沈錯沒有再繼續說話，他本來就沒想着殺沈懷聿的事情能一舉成功，因為沈懷聿這個雞賊，玩爐鼎都不會用真身。

所以最好的動手時間，是奪舍前後，隻不過前世他還不明就裡，無極劍宗的人就已經殺過來了。

所以沈錯隻知道沈懷聿有控制他的手段，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才整出這麼大的動靜，終于騙出了他的底牌血魂珠。

但是他的經脈受損十分嚴重，剛剛探查丹田氣息，已經跌到了築基期，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修為并沒有再繼續往下跌了。

沈錯調整好身形，往蔺無瑕那個方向擠了擠：“冷了點，借你暖暖。”

這個年紀的蔺無瑕還完全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沈錯這麼從容不迫地靠過來，蔺無瑕愣住了。

他身上除了血腥味，還有一種清淺的昙花香，細聞又尋不見了，沈錯的長相是一種有攻擊性的鋒銳好看，尤其是眼睛，深黑色的瞳仁不顯露半點情緒，自下而上笑着看他時，帶着點令人頭皮發麻的瘋狂。

但是此時此刻他累到了極緻，那雙最銳利的眼睛被薄而褶皺的眼簾遮蓋，顯出幾分脆弱來，光線清晰，他甚至能夠看清沈錯臉頰上浮現的絨毛，衣襟上的血幹成了紅褐色。

蔺無瑕的身體有些僵硬，他想将沈錯推開，但是什麼都沒有做，那人的臉頰蹭在他頸脖，很涼。

他剛剛離開無極劍宗遊曆，就被抓到沈家符遏地牢取血，沒有人教過他應該如何應對靠近的，身上還有昙花香的仇敵。

苦肉計，這是苦肉計，蔺無瑕将沈錯的頭往外推了推，正襟危坐。

這時沈錯忽然你開口，問他：“今日是幾日。”

蔺無瑕這才從自己不着邊際的胡思亂想當中回過神來，他的神識在地上刻了許多“正”字，是用來計數的，三年來他從未停止過計算自己被關押的時間。

“過了子時便是八月十五。”蔺無瑕回答道。

“八月十五啊，到日子了。”沈錯，起身忽然笑吟吟回頭問蔺無瑕，“喂，想跟我一起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