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琰身上還殘存淡淡酒氣,若是回家,隻怕少不了要被辛太傅數落。程君顧想着,把手中的燈送過去。
“回去的時候留神些,武功再高強,也還是得小心為上。”
辛琰接過,笑道,“我回家去。”
“可辛爺爺最不喜人喝酒。”
“這個點他早就睡了,沒事,大不了我跑快點别讓他抓着。”
程君顧放心不下,想了想還是陪他一道回去,要是真遇上什麼,自己還能幫着兜底。
辛府管家來開門,見是自家孫少爺,急忙迎人進去。辛琰問爺爺睡下沒有,管家回說一個時辰前就已睡下,估摸着都已夢遊太虛。
程君顧聞言,松了口氣,轉身就走。
“阿顧。”
她回頭看辛琰。
“明日在府上嗎?我去尋你。”
程君顧點頭,正想走,那鹿頭燈忽地又回到自己手裡。
“我送你一程罷?”辛琰說。
“你送我,我送你,來來回回的,還要不要歇息了?”程君顧眉眼彎彎,輕推了下他胳膊,“快回去睡,明日我讓畫棋準備你愛吃的糕點。”
“我要吃桂花糖。”
“好。”
辛琰借着餘下一點酒勁,伸手摸了下她的頭,“不見不散。”
程君顧颔首,晃手讓他快進去。
“你先走。”辛琰道。
程君顧望他兩眼,真就轉身往前走去。辛琰停在原處目送她漸行漸遠,待纖長身影隐入暗巷,他才收起眼底眷戀,動身回府。
提燈入巷走了好長一段路,程君顧停下腳步,擡手撫上辛琰先前碰過的地方,隻覺那兒熱辣辣的。
駐足好一會兒,她喃喃自語,“當真是夏日到了,連夜晚都這般熱意十足。”
翌日,辛琰如期到訪。
畫棋見他走路别扭,問發生何事,辛琰回說起夜時無意磕着,并無大礙。
“還是去請府醫來瞧瞧罷。”程君顧吩咐。
畫棋領命,快步離院去請府醫。
等辛琰落座,程君顧笑問道,“當真是起夜磕着了?”
“我向來什麼都瞞不住你。”
此話一出,程君顧面上的笑頓時凝住。
辛琰唯一一次成功撒謊,是騙她說自己會活着回來。可最後回來的,是渾身上下不見幾處好肉的,幾乎被曬成人幹的屍體。
“阿顧?”
程君顧回神,強顔歡笑問他,“辛爺爺沒睡?”
辛琰覺察到她的不對勁,但沒敢多問,隻是有些不滿地說,“睡了。可阿顧你也知道,老人家本就淺眠,廚娘偏又鬧一堆動靜煮什麼解酒湯。結果這湯我一口都還沒喝着,就被老爺子追着滿屋跑。”
“所以,這是被辛爺爺打的?”
辛琰搖頭,“老爺子沒跑兩步就氣喘籲籲,我哪裡好讓他繼續累着,就同他說自己去領罰。這管家也是實誠,比打自己孫子還狠,我這背到現在還疼。”
程君顧邊聽邊笑,笑過之後開始吃桂花白糖糕。
辛琰拿過另邊的桂花糖,丢了一顆入口,“果然不高興的時候就得吃桂花糖。”
“你需要的話,回去的時候我讓畫棋給你裝一包。”程君顧回憶着,“辛爺爺這兩天說是牙口不舒服,别分他吃。”
辛琰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原來阿顧說的回去指的是回辛家,而不是回邊關。
倒也是,才見面就談分别,實在殘忍。
府醫到來查看傷勢,程君顧念及男女有别,跟畫棋一道在門外等候。不多時,府醫開門出來,回說都是皮外傷,稍後會讓小學徒來送些活血化瘀的藥來。
“當真無事?”程君顧問。
“小姐放心。”
見府醫這般堅定回複,程君顧不好繼續追問,親自送他出小院。回屋後見辛琰氣定神閑地在那兒吃桂花糖,心說應當沒有大問題,于是走到先前位置坐下,把剩餘的桂花糕吃完,随後與辛琰開始東拉西扯。
府醫回藥房時,那小學徒正好在依着書抓藥。他走上前神色凝重地檢查一遍,吓得小學徒冷汗直冒。
“這兩味藥多了一錢,不要盡信書,要從病人實際病情判斷。”
小學徒直點頭,忙取來藥稱重新稱量。
府醫踱了數十步,走到書桌前坐下開始繪畫,畫完之後喚了另一學徒來,着他送去靈泉觀了然道長處。
“務必要親自送到道長手裡,莫要讓他人轉交。”
送信學徒答應一聲,一溜煙跑了。孩子年紀小,架不住好奇心,趁後門四周無人悄悄拆開信封看裡頭的畫,隻一眼就把他吓得夠嗆。
隻見那畫上赫然是六道鋒利至極的狼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