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拱手謝過,當真去忙自己的公務去了。
辛琰在這會客廳坐了小半晌,嫌這兒的茶有些澀口,又無糕點吃,索性起身出門。出門之時,江守誠迎面而來,二人交換一個眼神,往僻靜角落去了。
“如何?查到什麼了?”
“銀票數額跟程家賬冊對不上,且根據劉三口供,程府無一人符合接頭條件。但這劉三執意說是受了程四小姐之命盜竊放火,刑部尚書見他嘴裡沒幾句實話,送去天鷹衛指揮使那兒了。”
早年天鷹衛和羽林軍屬同源,一開始隻負責保護京城内外安危,後應刑部需求,才分出了天鷹衛,其長官稱作指揮使。
天鷹衛隸屬當朝帝王,行軍政之責,常輔刑部審訊。無論是什麼品種的嘴硬死鴨子,到了天鷹衛這兒都會乖乖張嘴,久而久之,刑部就會把好些刺兒頭犯人扭送到這兒來。
天鷹衛初代指揮使是程元帥,他辭官後原本打算由自己大兒子程昱恒繼任。
程昱恒這人自由慣了,甯當大漠孤鷹,也不願束縛在京城裡高床安枕,于是推給辛琰。辛琰同樣不肯,最後程元帥便舉薦自己一位軍中親信上任,這位新指揮使大人一當就是十多年。
前世,辛琰盲目自大,向天鷹衛力薦四皇子派系的官員繼任,卻不想新指揮使上任不到三月就開始大行反道,以許多莫須有的罪名殺害不少深受陛下信任的良臣。
毫不誇張地說,當時京城每一塊石磚上都沾着至少一名忠臣的鮮血。
回憶裡血濺宮門的場景與現實漸漸交疊,辛琰眨了兩下眼,對上身旁江守誠關心的眼神,搖頭表示無事。
“你方才說送去天鷹衛那兒了,天鷹衛可有問出什麼?”
“天鷹衛的手段自不用說,那劉三沒堅持多久就招了,天鷹衛正在畫接頭人的畫像,說是稍後送來。”
“那本将軍再在這兒逛逛。”
辛琰擡頭看刑部院子裡種的不老松,目光深邃,仿佛是透過這幾乎是他爺爺輩的老樹在看其他的什麼。
一盞茶後,天鷹衛的人未來,刑部尚書反而來了。
“辛将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辛琰點頭,着江守誠在外頭等候,跟着刑部尚書進入書房。落座之後,刑部尚書命人換了新茶。
“尚書大人行色匆匆,應當不是請本将軍來品你刑部的茶葉罷?”
尚書大人仍是那副冷面模樣,展開手中畫卷,“這是天鷹衛方才送來的,說是劉三真正的接頭人。”
畫中人整張臉都被遮擋,隻露出一雙眼睛,可這雙眼睛大多部分也是藏在披風兜帽陰影之下,隻殘餘少許可見之處。
“劉三說他之前之所以指認程司業,是因為對方從頭至尾就是以程府中人的身份在對他下指令。至于那本病案冊的去向,他堅持說在自己家中,但天鷹衛的人不曾在他家中找到。”
辛琰眸光一緊,那冊子分明被他送去靈泉觀了,為何又說在自己家中?
他并沒有告訴刑部尚書這件事,心中忖度着得先去找程君顧商量,在此之前,又端詳一回那接頭人的長相。
“如何?辛将軍可是認得此人?”
“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是在何處見過。”
辛琰擡手按了按鼻梁,連日來他挂心這案子,沒怎麼睡過好覺,眼下注視雪白宣紙久了,不免有些眼暈。
“将軍可是身子不适?可需本官請太醫來?”
“無事,多謝尚書大人關心。”
“對了,”尚書大人收起畫卷,眼底透出幾分喜悅,“程司業的嫌疑已然解除,方才本官已命人前去撤下她的禁足令。”
辛琰聞言,舒出一口長氣,心中大石頓時落地。
“有件事還請辛将軍莫要見怪。”
見刑部尚書有些躊躇,辛琰請他無需顧慮。
“拙荊早前托本官問将軍,你與阿顧打算何時定親?”
“這……”
辛琰磕磕巴巴地回複,自己也不知道回複了什麼,刑部尚書難得露出來自長輩的慈愛神情。
“拙荊總覺着本官不識人情,但本官看得出來,你二人之間有很深的羁絆。這種羁絆是誰都斬不斷的,包括你們自己。”
“或許罷。”辛琰笑着,笑意卻不入眼底。
刑部尚書不再多提此事,轉與他說了兩句家常話,而後相對無言。無言好一陣子,外頭傳來敲門聲,是守刑部大門的護衛。
“何事?”刑部尚書恢複往昔的冷酷之色。
那護衛朝二人行禮,回道,“禀大人,有一位自稱是程四小姐侍女的女子擊鼓報案。”
“阿顧的侍女?可有報上姓名?”辛琰急問。
“她說她叫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