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到了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奴仍有一事不明,此事為何還要牽扯程司業?”
容麟冷道:“分明是大皇兄非要招惹君姐姐,就别怪弟弟心狠手毒。再者說,大皇兄與君姐姐積怨已久,本殿不過是小小助力一把,即便沒有這回的事,他二人遲早也會撕破臉皮,倒不如由本殿做個順水推舟。”
若不是怕引火燒身,他真想把嫁禍假銀票給大皇兄的事告訴君姐姐,讓君姐姐好好誇贊他一番,而不是終日就隻知陪伴六弟。
容麟想到什麼,道:“那些銀票都處理幹淨了?”
内侍點頭。
“一個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看在他們是母妃至親族人的份上,本殿早就讓他們屍首分家。”
他目光淬毒,看得身旁久經前朝後宮紛争的内侍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對了,”容麟擡眼,眼底帶幾分疑惑,“陸景病案冊裡的秘密可是破解了?”
“不曾。奴翻來看去,尚未發覺異常之處。”
“倘若真能十天半個月内就能破解,陸景何至于能平靜度過這麼多年?”
這病案冊不是第一次被盜,可次次都無法探尋其中奧秘。
“本殿倒還真是好奇,這陸景身上究竟藏着什麼樣的大秘密?”
*
程君顧吃過半籠灌湯包,又喝了一碗鹹豆腐腦,動身前去國子監。
秋試将至,她得提前半個月參與培訓,以防到時手忙腳亂。然前世亦是同樣流程,但考場還是亂了套。
她仍記得當日的場景,那早已瘋癫的學子舉着菜刀直沖監考官而去,嘴裡罵罵咧咧的,直說是考官舞弊,令他落榜。
那時考官還有幾名排隊的學子都被砍傷,程君顧當時不知被誰推了一把,隻往那人刀上撞去,千鈞一發之時,來瞧熱鬧的四皇子拉了她一把,但他卻因此負傷。
似乎是那時候開始,程君顧對這個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膽小鬼弟弟更為關懷了些,畢竟是救命之恩,自然不能忘懷。
後來得知這瘋學子是沈長英找來,自此程君顧徹底與他結下梁子,不光是在朝堂上與他針鋒相對,後續還不住攻擊大皇子陣營,直至他們的罪狀大白于世。
如今沈長英與她暫且還算君子之交,料想前世之事不會重演,但她不敢太過僥幸,還是留了十成十的警惕心。
這培訓從早到晚,待宣告解散,天邊已是暮色深深。
監事提燈送她出門,路上還問她今日感受如何。這監事是辛太傅的學生,與程元帥也算舊識,程君顧第一套筆墨紙硯正是出自他手。
程君顧回說收獲頗豐,就是有些累。監事笑呵呵,說等熟悉就不累了。
兩人一路談話,走出國子監。飲月站在門外等候,不住往裡面探頭,見着監事忙福身行禮。監事同她寒暄幾句,側過程君顧走了。
“今兒個怎麼是你來?畫棋呢?”
飲月道,“畫棋姐姐說小姐頭天培訓,久站疲憊,要給小姐做炖豬腳吃。”
“那也該是做雞爪子,這才叫以形補形。”
“明兒個我上街市瞧瞧有沒有新鮮雞爪,給小姐做一頓?”
“天氣炎熱,想吃點辣的發發汗。”程君顧說。
飲月直點頭。
她二人走了一會兒,程君顧想起她那還在病榻上的叔父。
“他身子好些了,隻是近兩個月搬不得重物,得好好調養。”
“我聽辛琰說,那幾個混混抓着了?”
飲月道,“抓是抓着了,可他們說是見财起意,非要把那些銀票安到叔父頭上。好在尚書大人明察秋毫,最後還是讓他們乖乖認罪。至于這錢的來曆,他們隻說是接了匿名委托,而委托費就是這幾百兩銀票。”
“這委托點在何處?”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畫棋姐姐曉得。”
回府之後,程君顧詢問畫棋,她也不甚清楚。這等三教九流之事,官家的人是能避則避。
“那我尋個空去問問江副将,他總在城裡走動,或許知曉些什麼。”
随後一日,監事有事請假,培訓暫停,國子監官員自由活動。程君顧尋摸着沒什麼事,借出門找書的由頭,去羽林軍營地找辛琰。
辛琰還在訓練士兵,聽得通傳,喝令休息,火急火燎跑去見程君顧。
“江副将今日不在嗎?”程君顧問。
辛琰牽起的嘴角頓時垮了,有些委屈道,“難得見你來,卻是問副将,傷心了。”
“這麼高的個子,怎麼還跟個小孩似的?”程君顧擡手比了比兩人身高,發現辛琰回京之後又高了點,“我瞧着你都有八尺了吧?”
“還沒,才七尺八寸。”
程君顧驚訝,“那你去邊關時見着我哥,豈不是會把他吓一跳?”
“那是自然。話說,你找他何事?我派他出城去了,若是急的話,可以先與我說。”
“倒不是什麼大事。”
程君顧把事情說了。
“一時說不清,我給你畫罷。”
辛琰領她到休息處,拿過紙筆開始寫畫。程君顧支着一邊臉看他,眼神在他臉上逡巡,一顆汗珠自他額上悄然滑落,經過高挺鼻梁停在鼻尖上,隻一瞬停留,又順着鼻尖下滑,最後隐于唇間。
辛琰唇色朱紅,天生如此,小時候程昱恒初見他時還以為他偷吃了誰的胭脂。長年累月的邊關生涯,膚色成了麥色,這雙唇倒始終鮮紅,若注意着了,就再也移不開眼。
“這就是那委托處所在。”
辛琰擡頭,發覺程君顧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喉頭一動,心跳得有些厲害。他回憶起程君顧嘴唇柔軟的觸感,鬼使神差地,湊過頭去。
程君顧忽覺眼前有陰影落下,猛然回神,堪堪将要碰到辛琰鼻尖。想到什麼,臉唰一下紅了。
她沒動,辛琰也不動,不敢向前,也不敢收身,就這麼僵持着。
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有人大喊将軍。他二人忙不疊轉頭看去,就見江副将站在外頭,神色複雜。
辛琰直起身,清了清嗓子,程君顧仍舊支着臉,低頭看他畫的地圖,耳根子已是紅透。
“我應該沒打擾到二位的好事罷?”
“打擾到了,所以快說快撤。”
江守誠幹笑兩聲,很快恢複常色,“剛收到的消息,馮路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