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神水門其他地方粗犷随意的風格不同,幽蘭軒正如它的名字,環境幽雅,極其安靜。
院裡栽種着成片的碧綠蘭草,郁郁蔥蔥,然而卻沒有一株蘭草是開花的。
阿青走到房間前,輕輕叩門,“夫人。”
聽到叩門聲,屋裡響起柔柔的語聲:“進來吧。”
蘇盈低着頭,端着托盤跟在阿青身後進了屋。
一進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牆上懸挂的水墨挂畫,畫中繪着燭龍銜珠,穿梭于流雲之間,底下則是九轉曲折的小溪,溪流旁開滿了雪白的蘭花。還有首詞:
“搴舟溪中遊,岸汀生蘭草。采蘭環雙袖,雲書寄遠道。登舟望舊鄉,舊鄉路迢迢。相憶難相依,魂夢訴離謠。”
看見那首詞,蘇盈整個人微微一僵。
阿青發現她的異樣,低聲呵斥道:“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把藥放在桌上,小心驚擾了夫人清淨。”
蘇盈回過神,順從地把托盤放了下來,然後向床的位置偷偷瞄了一眼,隻見重重落下的帷幕之間,一個半躺着的身影。
床旁的琉璃香爐燃着不知名的香料,袅袅的煙氣從雕花孔中升起,整個房間都彌散着清淺的芬芳。
雖然隔着煙籠般的輕紗,看不清夫人的面容,卻無端地讓人感覺,美人如花隔雲端。
從幽蘭軒出來後,蘇盈忍不住問起夫人的情況:
“看夫人的房間庭院,似乎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她是哪裡人呀?”
“你說夫人呐?聽說夫人原本出身風陵江氏一族,對,就是前朝尚書令江源的那個江氏。”
出于女子的天性,阿青對門派裡的風月傳聞如數家珍,細細向蘇盈講述:
“當年傾國之亂,江源不是與嶺南王謀反嘛,後來嶺南王伏誅,江氏一族的嫡脈滿門抄斬,旁支男子皆充軍,女子皆流放。夫人就是在邊關長大的,家人均被賊人所害,是門主英雄救美,這才避免了夫人慘遭毒手。”
雖然蘇盈對這些事情興緻寥寥,還是附和阿青:
“早就聽說門主英勇,果然和傳聞裡一樣。說起來,夫人是很喜歡蘭花嗎?院子裡種了這麼多蘭花。”
“是啊,神水門人人都知道夫人最喜歡蘭花。可是延夏的氣候并不适合蘭花生長,即便是在雲夢澤,也隻能長出蘭草,開不了花。”
阿青沖蘇盈努努嘴,“你也看到了夫人房裡挂着的那幅畫,它就是小公子剛出生的時候,夫人親筆所繪。要我說,若不是小公子是個男孩,指不定就取了個什麼懷蘭、思蘭的名字了。”
蘇盈點點頭:“還是懷光好聽一點。不過為什麼看上去,夫人的身體似乎不太好?”
“唉,還不是小公子鬧的。”阿青歎了口氣,“夫人流亡的時候,風餐露宿,落了病根。小公子又是早産,幸而小公子生下來健健康康,前幾年還得到名家指點,習得一身本事。”
“名家?什麼名家?”想起蕭懷光的軟劍功夫,蘇盈不禁問道。
“我也記不太清了,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情。隻記得是個很年輕很好看的公子,聽說是被門主抓回來的,好像是七絕宗派的人。”
阿青努力回憶了一下,“不過他在神水門沒呆多久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逃出去了,還是……”
似是觸及到什麼禁忌話題,阿青下意識地住了口,随後重新将話題轉移回夫人身上:
“都說母子連心,小公子身強體壯,為何夫人的病卻一直不見起色。夫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好,怎就如此命苦……”
當阿青不下第十次感歎夫人溫婉賢淑,美貌動人,可惜就是命途多舛的時候,蘇盈終于打了個哈欠。
還沒等她想好怎麼讓阿青說些更有用的消息,阿青突然住嘴,拉着她站到一旁。
“見過二當家。”阿青恭恭敬敬地低頭。
對方簡簡單單“嗯”了一聲,繼續沿着長廊前行。
蘇盈偷偷擡眼看去,隻見一角灰黑色的衣袍,消失在長廊的拐角處。
得知剛剛那名中年人是神水門的二當家顧廷,蘇盈計上心來,捂住肚子,對阿青道:
“阿青姐姐,我有些内急,你去忙吧,我上個茅房。”
阿青沒有懷疑,對她道:“那快去吧,記得焚香沐浴後,再去廚房給小公子端午飯,他向來愛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