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向楊廣道賀的大小官員絡繹不絕,整個晉王府門庭若市。
這日下午,唐國公李淵前來拜訪,因楊廣還在待客,下人就按例将李淵帶到了王府後院,讓他欣賞初開的绯櫻。
李淵是楊廣的姨兄,比他年長三歲,長相卻是成熟許多,其為人随和憨厚、沒有架子,見府中事忙,就遣走了侍候的下人,獨自一人在院子裡溜達。
這後院比李淵預想的要大一些,他沿着一叢叢桃紅色的櫻花緩步而行,仿佛置身于輕盈缭繞的雲霞之中,心底油然滋生出一絲沉醉,不知不覺地拐進了另一個小院。
倏然,李淵遠遠地看見有一名二十餘歲的素衣女子,正側首站在一株櫻花樹下,那株绯櫻花色熱烈如火燒霞蔚,襯得那纖瘦的身影孤清而冷傲。
李淵知道這年輕女子不是晉王妃,一時間有些慌亂,但又被莫名吸引,眉心凝起一片漣漪。他仿佛着魔般,竊竊地走了過去,待到近前,極其禮貌地躬身作揖道:“娘子好……”
女子本專注于花間,沒察覺到來人,被突兀的問候猛地一驚,随即轉頭瞥向李淵,倒也沒有失色。李淵這才完整地看清她的面容,清麗卻不施粉黛,眼神中夾雜着憂郁與倔強,讓人很想一探她的故事。
“我是唐國公李淵,殿下安排我來後院賞花,方才不小心走進了這别院,打擾娘子了,實在抱歉!”李淵心中鼓噪,忙客氣賠笑。女子聽罷卻是置若罔聞,冷冷地轉過身子,昂首看着滿樹櫻花随風招搖,眸光之中泛起幽思。
李淵很是尴尬,覺得自己唐突了佳人,于是又行了一禮,詢問道:“在下眼拙,怕是冒犯了貴人,不知娘子是?”
來人如此恭謙,而那女子卻依然沉默不語,她牽起裙擺,繞開地上的殘花,走到一邊,像是故意避開李淵。
一時間,李淵陷入進退兩難之境,好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喊。他回頭看去,見到方才招呼自己的侍從小跑過來,同時急切召喚着:“唐國公,唐國公……”李淵下意識呆呆一笑,那下人立刻拽住他的胳膊,催促道:“唐公,你怎麼逛到這了,快走吧,殿下請你去客廳呢!”
“好,好……”李淵嘴上忙不疊地應了兩聲,心弦卻系在佳人身上,他跟随侍從快步離去,仍不忘回頭張望,而那女子卻是始終背對着他,空留下一抹回影。
走出别院後,李淵恢複了狀态,小心翼翼地向身旁之人詢問:“方才那位娘子是何人?”
侍從聽到這個問題,也沒有多想,小聲回答道:“那是陳叔寶的女兒,平陳後被陛下賞給殿下作妾,頭幾年還尋死覓活的,最近兩年倒是平靜了許多。殿下之前從不讓她跟在身邊,這次不知怎麼就帶她回京了!”
李淵輕輕“哦”了一聲,那女子如雪蓮般遺世而獨立的姿态容顔仍在腦中徘徊,但他也不便多講,一切到此為止。
二人由一條曲曲折折的回廊繞到了晉王府的前院,正巧碰上另兩個來道賀的客人。李淵一眼就認出其中一人,立馬迎上去,有禮地問候道:“長孫将軍,好久不見!”
長孫晟已年近五十,面容稍顯老成,身材也豐腴了不少,但他依然健壯威武,沉穩大氣地應道:“唐國公有禮了!”
這時,李淵又看向旁邊另一人,其年齡看上去應該與長孫晟不相上下,但身姿卻是瘦弱許多。他覺得此人很是面生,完全想不起來姓甚名誰,不由流露出尴尬之色。
那中年男子倒是挺識相,掬着滿臉笑容,主動自我介紹:“在下上開府高劢,之前在地方做官,位卑職輕,唐國公不認識也是正常。”
李淵聽到這個名字,當即恍然大悟,坦率直言道:“哦,高大人!我早聞大人名号,隻是對不上面相。其實不是大人位卑,隻因我是個閑人,基本不在朝堂走動,所以對于很多官員,我都是有耳聞卻不認識,還請大人見諒。”
高劢聽罷,眸色微變,略無奈地笑了一下:“唐國公真是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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