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姑娘夢見了什麼?笑成這樣。”撩右邊幔帳的連枝動作滞住。
“必定是夢到了公主,除開公主,我再想不出有什麼能讓我們姑娘笑得眉開臉紅的。”比翼熟練地撩開左邊的。
“快把姑娘叫醒吧,太陽都快出來了。”
“就讓她再做會子夢,美夢多難得呢。”
“或敢是姑娘夢到了——”連枝壓低聲音。
“什麼?”比翼将耳朵送到連枝嘴邊。
“情郎?”
“别渾亂說!”比翼忙拍了連枝一下,“咱們姑娘不會再期冀任何男子,這世間,沒一個值得托付的。”
連枝深以為然,指腹為婚的親事說退就退,何況其他?
“隻能是公主!”比翼又笃定地說——
“你們好吵!”花袈閉着眼睛說完,一把拉上軟被将頭蒙住。
這個世界的人都起得太早了!
每天天才灰蒙蒙亮,屋裡還昏昏黑黑,兩個侍女就像鬧鐘一樣出現。
這一大早,她們便在她的床邊叽叽喳喳說開了,當她是個死透的呢?
遲早得把連枝和比翼打發掉才行,否則别妄想一個懶覺。花袈心想。
“姑娘該起了,今日宰相爺生辰,斷不可貪睡。”
“姑娘該起了,今日宰相爺生辰,斷不可遲了。”
說着,連枝和比翼齊齊朝被子下的花袈下手,一刻都不容她多睡。
花袈滾來滾去,雙手雙腳亂撲騰,也敵不過連枝和比翼的四隻手。
一會兒,伺候洗漱的水頌和郁辜也來了,說洗漱的水已經備下。
寝屋裡鬧哄哄的,花袈隻得起來任這四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擺布收拾。
辰初時分,她整整齊齊、美美麗麗地出采薇館,精神奕奕朝正院而去。
今日花宰相花千樹生辰,又恰值他半百之年,聖上特恩準他休沐兩日。
花袈要早早去拜壽,是由于府裡定了這一日午時要宴請花千樹的同僚。
才到正院外,已聽到院中傳出歡鬧聲。
花袈進去,見都是家裡人,花宰相和姜夫人坐上首,叔叔嬸嬸、哥哥嫂嫂,及鐘姨媽都在,連小侄女也被奶娘抱了來,就她遲了。
笑笑鬧鬧中,她給花宰相行了大禮,又說了吉祥的祝福,才把壽禮獻上。
見是畫,大家輪番看了,都誇說她自己精神氣弱,卻還強撐着作了那麼大一幅畫,可見最有孝心的。
花宰相和姜夫人心情很好,又見花袈所作的畫像十分逼真,仿若鏡中映影;一代賢相高風亮節之氣躍然紙上,更是歡喜。
“袈兒隻是在畫技出彩。”
“大哥謬也,在上京,袈兒的相貌豈有人所不知的?”
“現今姑娘入了緒公主的青眼,更是人盡皆知,傳得連黃口小兒都知道了呢。”
大家又笑。
花袈隻覺得慚愧,花宰相這幅畫像是原主所做。
隻因父親的生辰在陽春三月,她自元月起就開始籌備,至上巳節前才作好。
以花袈的眼光看,原主的畫技是頗具天賦的,乍一看是尋常的人物畫,細一究,構圖比例、人物神态、線條運用都十分老練,從她所作的畫能輕易讀到人物的性格和内在,然而她不過是十八歲的閨中姑娘,怪道在畫院裡,先生們對她都青睐有加……
熱熱鬧鬧了一個時辰,忽傳說宮中來人了。
必然是今上的恩賜到了,男眷都忙着理衣冠,後随花宰相出了廳堂,出門恭迎,女眷自後門隐退。
花袈又陪着她們在後堂裡略坐了一會兒,吃了點東西,就離開了。
午膳時,花信和鐘荼蘼也回來,她們姐妹幾個一桌,又熱鬧了一場。
膳後,花袈也沒看戲,别過之母親和衆人,離席慢慢往采薇館散回去。
走到一半,聽到後面的腳步聲,一回頭,見是鐘荼蘼和她侍女阿涼。
跟在花袈身後的連枝比翼等四五個忙兩邊讓開。
花袈站定,怔怔看着鐘荼蘼,褪去學服襕衫、換上裙裳的她,面上的憂郁淡了些,身上的書卷氣也少了些,觀之可親許多。
“妹妹。”
“表姐。”
看着鐘荼蘼的眼睛,花袈沒來由忽想起,李洛緒問過她“你喜歡鐘荼蘼麼”,
鐘荼蘼這樣破碎感的姑娘,很容易惹愛心泛濫的人心疼,她雖也是個美人,卻因為是那種背負着家人期盼的類型,總隻專注學業,其他一概不聞不問不理不睬,漸漸地旁的人都不太敢靠近她。
今日回來,怕也是她母親的命令。
長廊裡刮着涼風,不知從哪裡吹來淡淡的花香。
許是鐘荼蘼身上的也說不定。花袈心想。
“怎麼這樣早就離席了?”鐘荼蘼走到她跟前。
花袈轉身,繼續往前,“那邊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