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負雙手,長身玉立,完美遺傳易仲良濃眉大眼,父子倆連雙眼皮的寬窄都十分相似,相比易子昌,他更像兄長。今年二月歲試,易辰安也是甲科一等的成績,如今拜任郎中,賦閑在家,等候聽诏。
他将如是拽離池畔:“夜裡黑,你離岸邊遠些,如今這池水都幹了,萬一失足落下去,非吃個大虧!到時候可别哭鼻子。”
如是看着他笑,易辰安狐疑,低頭掃視自己,問道:“笑什麼?”
“笑你不過青春年華,也這樣絮絮叨叨。”
易辰安佯裝瞪她:“不識好歹。”
他擡眼瞧見松風榭,輕歎道:“父親定是在愁你的事。”
如是不信:“是熱的睡不着吧?”
易辰安笑笑:“以前沒去雁門郡的時候,他就這個習慣,一有愁悶,就在松風榭坐到半夜。”
如是輕哦,凝望易仲良背影。
易辰安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如今我自太學歸來已半年,還未得一官半職,更不知何時才能替父分憂,為母解難,何時才能庇佑弟妹。”
如是見他自責,順嘴寬慰:“長兄才高識遠,何愁湮沒無聞,慢慢來嘛,我想,定是上天見你年紀輕輕就頗具才幹,怕你心高氣傲,特給了你冷靜期。”
繼而又道:“長兄且放心,識時務者為俊傑,我能屈能伸着呢!”
易辰安低頭輕笑,臉上愁雲稍稍散開:“你雖病了這些年,但心明眼亮,長兄信你能照顧好自己。你在宮中切記少說話少做事,不要出頭不必拔尖,幹什麼之前先看看别人。有人欺負你,你先忍下,回來告訴父兄,父兄定替你讨回公道!”
他的絮絮叨叨向來不少于李竹君,如是壓根沒往心裡去,隻笑着一一應下。
她矮髻上流蘇纏住發絲,易辰安伸手替她捋順,似是自言自語:“父親向來不争不搶,和光同塵。可這個世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孤家寡人一個,不愁飽腹也就罷了,但誰沒有自己想要保全庇護之人?無權無勢,就隻有聽之任之的份……”
如是知他有風雲之志,憂心自己也會如那姜珩一般,在末等郎中上苦熬,便和顔道:“落後就要挨打的道理我懂。長兄不必憂愁,以你的資質,得伯樂一顧是早晚的事。再說了,涉及民生,危及國防,天王老子為我求情,陛下也不答應啊……”
易辰安嘴角帶酸,道:“那可不一定,若是紀北睦開口要人,陛下定會應允。”
如是頓了頓才想起哪個是紀北睦:“陛下這麼寵信他嗎?因為他姐姐是寵妃?”
易辰安悶笑:“你說反了,因陛下寵信,他姐姐才是寵妃。若長兄也有軍功在身,即便不能阻止你進宮,至少也能護衛你周全……”
遠處燈影搖動,似乎是玄芝鹿竹正提燈尋如是。
如是擡步便要過去,又回首看一眼松風榭,豪氣拍拍易辰安臂膀:“放心放心,咱家雖不是望族,但父親好歹也是二千石朝官,我又百伶百俐的,放心……”
三日後寅末,如是和許甯收拾停當,由家人送出阙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