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酸順着食道逆流而上。
“嘔。”于元沅緊緊閉住嘴巴,晚上吃的燒烤似乎全湧到她嗓子眼了。
有一個瞬間,她懷疑是自己這輩子吃了太多豬腦花,從而招來了報應。要不她為何被迫面對一頭脾氣暴躁的野豬呢?簡直像是被她吞了腦子的豬豬們組團回來複仇了一樣。
深吸氣,深呼氣,深吸氣,深呼氣。如此反複數次,于元沅勉強壓制住了嘔吐的沖動。有姚小雲的先例在前,她并不想挑戰所謂的員工守則第六條,有關儀容儀表的規定。
雖說從姚小雲的經曆來看,每個人有一次違規而不受懲罰的機會,但如此寶貴的機會可不能沒進超市大門就浪費掉。
不行,得想點能轉移注意力的事情,于元沅,想想大自然,大自然是多麼美好啊,藍藍的天上白雲飄……
——王洲的腦漿是白色的。
停下,你想什麼呢,換個角度看世界,蔚藍的天空下是碧樹紅花……
——血花在空中綻開,空氣中彌漫着鐵鏽般的血腥氣,持續不散。
于元沅崩潰了。
心一橫,她掏出“無名氏的殺豬刀”,給左手手指挨個來了一刀。十指連心,割到中指的時候,疼痛總算蓋過了嘔吐的欲望。
白洛茗和西裝男站得離王洲稍遠,幸運地躲過了飛濺的液體。
或許是與于元沅一樣在今夜直面過死屍的緣故,白洛茗的表情尚算鎮定,隻是捂着眼睛連跳幾步,躲到遠處。西裝男就不行了,一邊涕淚橫流地在地上亂爬,一邊高呼各路神佛的名号。
“上帝阿拉如來佛祖财神爺,救命啊,回去我就給你們捐錢!”
至于死裡逃生的姚小雲,她抱住膝蓋,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也不哭了,直愣愣地盯着野豬派克嘴動給同伴開瓢,
“不錯,新鮮的就是好吃。”蹄子捧住王洲的後腦勺,野豬派克大口啃了下去,但沒吃多少,他就察覺出不對勁來,“咦,我記得這個可惡的實習生毛挺長的呀……”
豬臉上開心的表情凝固住。
“該死,你們居然不提醒我!”
這是——認錯人了,太荒謬了吧?于元沅有點啼笑皆非,等等,好像是從哪看過自然界中的野豬視力不佳,隻能看清鼻子附近一塊區域的事物。
白茫茫的迷霧翻滾不停,似乎有什麼事物要孕育而出,轉瞬間,一團鉛灰色的烏雲野豬派克的頭頂彙聚。
派克整頭豬僵硬地杵在地上,如同一尊名為“驚恐”的塑像。
“幸福超市管理者派克,無故殺死職業者(實習)編号36742269,給予警告一次。”伴随着冰冷的機械聲,粗壯的樹狀閃電劈下,正中野豬派克的頭頂。
“啊——啊啊啊啊!”沐浴在耀眼的銀色光輝中,野豬派克瘋狂地前後左右搖擺。數秒後,閃電消散,他抽搐兩下,“咣當”一聲砸向地面。
地面顫了三顫。龐大的豬身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深紅色制服變成破爛的布條挂在身上,裸露的豬皮充斥着焦黑的電擊印記。
可疑的烤肉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微微睜大眼睛,于元沅驚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會真變成烤野豬了吧,那他們的實習任務怎麼辦?之前那個聲音明确說必須獲得店長派克的認可才能通過實習任務的。
衆人躺的躺,立得立,愣是沒一個人有勇氣上前察看野豬派克的死活。
十分鐘後,野豬派克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嘶,疼死我了。站得離我那麼遠幹什麼,你們這群狡猾的實習生,還不給我排成一路縱隊站好!”
指令已下,沒人敢不聽。隊伍在五秒内排好,于元沅站在第一位。白洛茗原本想挨着她站,但她走過去時瞧見于元沅頭發上沾有可疑的紅白液體,立刻後撤三步。站在隊伍末尾的西裝男則離倒數第二的姚小雲有八丈遠。
我剛剛是不是喊得太大聲了,西裝男神經質地啃起手指甲,這算不算違背了第五條員工守則?
野豬派克眼下沒心情搭理西裝男,他一瘸一拐地挪到姚小雲身邊,俯視着她:“哼,你給我等着。”
姚小雲面如死灰,腳下步子一亂,險些倒在地上。
野豬派克撂下狠話,卻也沒做别的動作,徑自往超市門裡去了。
“沒時間給你們浪費了,全給我進來!”
排在第一個的于元沅握緊的“無名氏的殺豬刀”,跟在野豬派克小山般的身軀後面,步入幸福超市的大門。
陰影爬上額頭,鼻尖,直至籠罩了于元沅的整張臉。她心裡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為什麼有種自己主動走進某頭史前巨獸嘴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