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成濟已死,她派去接母親的人也早已出發,隻是人還未接到,便先接到母親送來的信,言她一切都好,隻是格外挂念她,要她千萬不要逞強,将自己的性命白白搭上。
母親說,若是報不了仇,那也就罷了,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風順的?
生而為人,最緊要的是識時務。
隻要人活着,一切便有希望,而不是為了報仇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賠上自己的性命。
看着母親的娟秀小楷,陶以墨眼前浮現母親溫柔的臉。
她這位母親一生極苦,可苦難并未讓她怨天尤人,反而越發豁達。
——世間的苦楚她全部嘗過,人生路上的其他苦難又能耐她如何?
也正是因為有着這份豁達,她才能在夫君被人害死、自己被仇敵逼迫之後仍能堅韌活下來,揮揮手将過往的苦難當做風雨放下,與女兒相依為命,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陶以墨很喜歡她的這種通透。
在異世他鄉裡,這份通透讓她的重利性子裡多了一絲溫情。
“老夫人與東家母女連心,都想到一處去了。”
春桃笑眼彎彎,“東家派人接老夫人,老夫人派人給東家送信,彼此都挂念着對方。”
“這是自然。”
陶以墨笑道。
“母親的書信既然到了,那麼母親也快到了。”
陶以墨問道,“母親原來住的院子收拾出來了嗎?被褥什麼的可都安排妥當了?”
“東家放心,都安排妥當了。”
春桃點頭,“不止被褥,就連老夫人喜歡的熏香都備好了,隻等老夫人到了,便将熏香燃起來。”
陶以墨笑着點頭,“你們做事果然爽利。”
安排好了母親的院子,陶以墨開始看賬本。
對于一個手下有繡坊,又新接了一家醫館的東家來講,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
就這還不算湯卓交給她的事情,若将那些事情一起算上,她忙上幾個晝夜隻怕也忙不完。
這種情況下,她能忙裡抽閑給母親寫一封回信,已是十分孝順。
寫完信,她把信交給春桃,讓春桃遣人送給母親。
春桃送走信。
她揉了下有些酸脹的太陽穴,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算一算時間,她收上來的蠶絲也該到了。
蠶絲嬌弱,不能受潮,更不被陽光直射,她得盡快把倉庫騰出來,來安放這些蠶絲。
“城西的倉庫現在還有多少貨?”
陶以墨問心腹喬菱。
喬菱查了一下賬本,答道,“東家,不多了,現在還剩隻剩下三成。”
“隻剩三成?”
陶以墨道,“正好,剩下的空餘地方能放新來的蠶絲。”
陶以墨吩咐左右,“将城西的倉庫清一下,等新貨到了,便直接送過去。”
侍從應聲而去。
陶以墨将被潘成濟霸占的父親的醫館盤了下來,多了一家醫館,要忙的事情便不止有繡坊,還有藥品的采購與人員的配備,這些都是需要她細細斟酌的事情。
但問題不大。
繡坊已步入正軌,貨源也頗為充足,隻要新的蠶絲抵達倉庫,她便能把全部心思放在醫館上,将父親的醫館發揚光大。
繡坊掙的是辛苦錢,醫館便不一樣了,雖平頭百姓的生意掙得錢與繡坊大差不差,可掙起富人的錢,便是日進鬥金。
将她父親的名号打出來之後,跨縣城來買藥的人隻會絡繹不絕。
——雖說父親掙下家業的過程中少不了她的幫助,可父親過硬的醫術才是開醫館的根本,哪怕她與母親的醫術遠比不上父親,研制不出新的藥方,但父親留下來的那些方子,也足以讓她賺得盆滿缽滿。
思及此處,陶以墨心情大好,做起事情幹勁十足,恨不得将一刻鐘掰成兩刻鐘來用。
時間過得飛快。
陶以墨剛研究好哪裡的草藥便宜又好用,遣人去收購草藥時,侍從便飛馬來報,說是她的母親已經入城,不過兩刻鐘,便能抵達陶府。
“你們也真是的,母親到了,怎麼不提前與我說一聲?”
陶以墨連忙放下手裡的事情,草草換了身衣服,急忙出府迎接母親。
春桃笑道,“老夫人心疼東家,不想打擾東家,特意讓我們不告訴東家的。”
“以後不許這樣了。”
陶以墨道,“母親好不容易回來,我哪有不迎接的道理?”
話音剛落,她便看到母親的車隊緩緩駛來,她快步上前,去迎接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
為了謀劃報仇,陶以墨已半年時間沒有見母親柳慧娘,如今乍見母親,自然有說不完的親熱話。
“瘦了,也黑了。”
柳慧娘拉着陶以墨看了看,滿眼心疼道:“我的墨兒受苦了。”
陶以墨笑着搖頭,“不苦,不苦。”
“湯縣丞是好人,在他的幫助下,我很容易就替父親報仇了。”
“湯縣丞初來乍到,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去對付潘成濟?”
柳慧娘道,“誅殺潘成濟的事情上,是你出了大力。”
陶以墨道,“不管怎樣,父親的仇報了就好。”
“阿娘,您看,我不僅報了仇,還将咱們的院子收了回來。”
陶以墨引着柳慧娘往裡走,“我已經把您之前住的地方收拾了出來,跟之前的裝飾一樣,您快去看看,喜不喜歡。”
“不着急看院子,阿娘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柳慧娘拍了拍陶以墨的手,神秘兮兮道,“墨兒,潘成濟的詛咒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别怕,阿娘請了厲害的仙師來驅邪。”
說話間,她扭頭吩咐侍女,“仙師可醒了?若是醒了,便請來與墨兒相見,去瞧一瞧墨兒院子裡的邪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