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把陶積善抱下來時,她已是上氣不接下氣,脖子上一圈勒痕十分顯眼。李霄瞥了眼她的脖子,她要是晚來一步這位四小姐便朕一命嗚呼。
閣樓裡的燭影搖曳不定,像飄搖的經幡,李霄的面紗被閻羅的鞭子抽掉,陶積善此時看清了對面人的面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直言道:“你,你是不是以前那個跟在白少宗主身後的小姑娘?”
地支隊馬上就要搜查到這裡,李霄不想再多管閑事,尤其是陶維衍的家長裡短。李霄沒理陶積善,一掀衣擺要走,陶積善眼瞧李霄一言不合便要走的狗脾氣,心中笃定了李霄的身份,哪裡肯讓她走,撲了過去要攔李霄。
誰料身子發虛,沒攔住李霄,反叫她栽在李霄身後,她索性一把環住了李霄的腰,道:“你是李霄,以前跟在白少宗主身邊,你的小字都是白少宗主取的。九年前太白谷一役,姜家奉旨平亂,白少宗主死在了太白谷,你被白家的江湖好友救了下來。我說的可對?”
她說的的确不錯,當年太白谷一戰,以姜和用為首,李存義、戴九天為副将的四家人攜門生子弟截住白漳一行人,兩方人馬在太白谷戰得難分難舍,姜家、戴家打頭陣對白家下死手。
白漳當時被一個遠方族弟掩護,從大部隊逃了出來,避開衆人耳目,穿湯和道便能與李霄等人在渡口會和,可惜的是一支七人小隊在渡口截住了野鶴。
這支隊伍使的是短刀,下手又快又狠,根本給人留一口喘氣的工夫。白漳被那少年打倒,李霄撲在白漳身上想替白漳扛下一刀,那少年的手來不及收,眼看要把李霄紮個透心涼,危機關頭,白漳撲了上來,捂住了李霄的眼。
白漳的。
陶積善繼續道:“前些日子龍泉客棧出了點意外,官府從外省撥了人馬調查龍泉,牽出閻羅宮走私神仙膏一事。查來查去,昨兒查到了柳太歲頭上,柳太歲壯士斷腕,把黑無常推了出去擋死,現在朝廷的人四處搜捕黑無常。”
“柳太歲走私神仙膏又不是近日才有的事,河西總督手裡拿着閻羅宮和姜和用的好屍位素餐,多少事都睜隻眼閉隻眼,怎麼最近偏把神仙膏這樁事翻了出來。”
“龍泉裡頭一定有比神仙膏更髒的事不能叫官府瞧見,為了堵朝廷的嘴,也為了給百姓灌眼藥,才聲稱龍泉是個販賣神仙膏的窩點。至于黑無常為何會被太歲推出來,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些他不能知道的事。”
“而且,每年黑水河巡河祭神都會熱鬧一陣,但是今年反常的沒有消息傳到河西,我猜,黑水河出事了。”
“你在這個節骨眼上藏到我家裡來,惹得人仰馬翻,龍泉客棧和黑水河,你一定和其中一件事有關系。”
這位四小姐蕙質蘭心,每句話都精準地在李霄的雷點上跳躍,李霄也不打算瞞她,直接道:“你猜的沒錯,我到你家裡來是想從你爹這裡摸出一些有用的線索,哦對了,還有這個。”
李霄把白無常留給她的骨哨從懷裡摸了出來,陶積善揉了揉眼,道:“我見過這個哨子。”
她道:“半年前我大娘帶我去姜府,姜二小姐當時同我問好,手裡拿着的哨子和你這個差不多,都是拇指般大小,這東西瞧着古裡古怪的,有些吓人,我沒多問。”
李霄皺了下眉,半年前骨哨還在姜二小姐手裡,怎的後來又到了黑無常的手中。
陶積善打破了李霄的沉思,道:“李霄,我們做個交易。”
“我大娘的梳妝匣子裡有幾封和姜舅舅的來往信箋,明日大婚的時候我裝作打掃的侍女偷給你。你得替我上姜家的花轎,替我嫁給姜表哥。趁着明日人多眼雜,你再想辦法從姜府脫身。我在黑虎崖與你會和。”
十月十五,良辰吉時,陶府嫁女,姜府迎親。一場婚事聲勢浩大,懸泉瑟夫都收了帖子來陶府賀喜。太歲親自将林啬夫迎進來,兩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實際上各懷鬼胎,面上的工夫周到得挑不出錯來。
旁人瞧見,知道的是陶維衍嫁女,不知的都以為太歲與瑟夫大人要結親。
林啬夫确實如林春風所說窮得隻剩兩膀子清風,旁人堆金山紮玉樹似的賀禮流水般送進來,到他這裡,一捆油紙包着核桃,貼着大紅喜字,美其名曰“百年好合”,何小川翁着腦袋把賀禮朝陶府管家面前一推,饒是大管家都沒忍住噎了一下。
還是劉永反應快,啰嗦了一些賀詞含糊過去跟在林大人後頭進了府。
林大人捋了把羊須胡,心道誰敢笑我?
一行人被安排在外院入席,林大人被太歲請到内院觀禮,臨走時拍了拍何小川肩膀離了席,一路上拱手向問好的客人回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