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腰上一重,正是林春風這厮毫不見外地環住他的腰,一頭紮在他懷裡。林春風可憐見的眨了幾下眼,愣是沒擠出一顆淚來。他倒也不害臊,将釋活佛摟得緊緊的,先告起狀來。
他道:“我同我娘子兩小無猜情投意合,才成親不久,這起賊人趁着我出遠門,把我娘子劫走,我娘子爹娘死得早,娘家隻有一個舅舅,最是和氣老實。他們劫我娘子的時候把欺負舅舅年歲大,連老人家存的一些銀錢都搜刮幹淨。我托人到處打聽,才知原來是陶家家主派人劫了我娘子。”
陶維衍莫名其妙被扣了一腦門官司就要發作,但在場的他一個也打不過,隻憋着一口氣直擺衣袖怒道:“這小子胡說八道,我幾時劫了他娘子。”
林春風回身啐他一口,哭嚷到:“這天下哪裡會有劫匪自發承認罪行的,我娘子為何會在你家,又為何會頂了你家四小姐的名分穿嫁衣?你倒是解釋清楚。”
陶維衍氣極,冷笑着反問到:“你這小子說是我劫了你娘子,那你又是怎麼替了姜大公子來結親?你在背後搞鬼弄出一堂鬧劇毀了我陶姜兩家親事,到底是誰拍你來,姜大公子在哪裡?”
林春風道:“姜元在哪裡我怎麼知道,我不過是見過他幾面,學過一些做面具的手藝。老天可憐叫我混進了姜家迎親隊伍,又叫我見到了我娘子,沒能叫你們如願拆散我們這對苦命鴛鴦。活佛你瞧戴家家主仗勢欺人,劫了我娘子不說,還想倒打一耙把姜元的下落扣在我身上。”
林春風說到動情處抱着釋活佛放聲大哭起來,依舊是雷聲大雨點小。小沙彌站在活佛身後,将林春風的神色盡收眼底,隻見這人嚎得傷心,一張臉卻有些成事在人的得意之色。他在師父的臉上看過太多這樣的神色,無一例外都是坑到别人後的真情顯露。
小沙彌眯了眯眼,湊到林春風臉前,探出半個腦袋,悠悠然道:“阿彌陀佛,施主,你說謊是要下割舌地獄受一千遍針刑再到火石地獄裡抱上萬萬年的火石洗清罪孽。”
林春風頓時也不嚎了,壓低聲音對小沙彌道:“五兩,你小子吓唬誰呢,看清楚我是誰。”
林春風這回沒再吊着嗓子,是他一常平和的聲調,帶着些微打趣。
那喚做五兩的小沙彌忽地打了個激靈,往後退了一步,忙往釋活佛身後躲,林春風在這個關頭還有心吓唬小孩,唇角扯了一絲外人察覺不到的弧度,朝五兩眨了眨眼,含笑看着五兩不作聲。
五兩頓時認出林春風這禍害,哆嗦一下又是一個激靈,孩子當即有些愣,心裡兀的生出一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不妙感,也不再拆林春風的台,扯着嗓子嚎到:“師父,這位施主眉目清秀三業清淨,将來必定能萬德圓滿、吉神相随!想必施主剛才一定所言非虛,陶家主真是喪盡天良!還好我們來了這裡,不然真是折煞一對新婚佳人。依徒兒看不如師父做主成全他們,也算是一樁積德行善的好事。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五兩說着已退到了門邊,生怕離林春風近一步就要被他吃了,釋活佛瞧都沒瞧一眼兩個人之間的眉來眼去,就知道是林春風又搞鬼吓唬五兩,當即揪住林春風的耳朵将他拎直了身子,含笑道:“這位施主有話好好說,貧僧隻是化緣經過此處有些渴,進來讨碗水喝。方才貧僧在路上就聽到府裡打得不可開交,林大人在此處想必對衆位施主動起手來的原委多少了解一些。”
釋活佛又轉身朝衆人道:“還請各位施主都停下手,道出個中原委,讓林大人審判,也好各自歸家。”
林大人和釋活佛是多年的至交好友,關上門能對着月亮對酌一整晚,林春風和林秋雨兩兄妹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活佛哪有這麼巧剛好遛彎遛到了陶府門口,不想也知是林春風把人請了來。
活佛之所以被稱為活佛,是因為他沒有站在雲端高昂頭顱評判衆生,跳進了紅塵,和世上所有的凡夫俗子一樣大口吃肉,還不上的酒錢記在賬上下月來還,無謂明台幾盞供奉燈和香火,親在街頭巷尾走一遭,走到這一世圓滿。
林春風歪着頭直嚷到:“诶呦疼疼疼,活佛且松開我。”
釋活佛瞥他一眼這才将他松開,林春風扭頭撒腿跑進了宴席中,奔着李霄的方向就來。
方才沒跑出去的賓客見活佛和林大人兩尊佛都鎮在了此處,一聽這裡頭還有内情,腳步也不再慌亂,大多數人不再像剛才那般急着逃命。鎮靜後衆人發現一場惡鬥下來,隻太歲手底下損了幾條狗命,其他人都相安無事,大家都在猜會不會真是如林春風所說太歲和陶維衍搶強新娘,這才惹得新娘子搶親。
又一想,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