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巍峨,灰色城牆上密密麻麻全是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寶。
也有遊學至此的書生在牆上作詩。
經曆風水日曬後,城牆新舊墨汁相互交疊在一起,形成了副很獨特風景。
城門一過,墨香飄散。
燈泉縣還有個墨鄉之稱,城中多得是經營硯台墨錠的商戶。
其中也不乏筆墨商人遊走于城中。
街上書生與普通人隻需通過穿着便能區分開來。
每家書院都有屬于自己的衣衫,如今日艾俞所穿煙青色長衫就是飛虹書院袍子。
艾俞小聲跟家人們介紹着書袍裡的門門道道。
書鋪夥計隻憑袍子就能分辨出家境如何,買紙要推哪種等級。
有錢少爺以各種名貴玉簪玉佩為身份象征,農戶子弟多以木簪為飾等。
書鋪夥計可通過衣袍推銷不同價格的筆墨紙硯,其他兩方也避免了尴尬亦或是怒氣。
艾弛看得眼花缭亂。
蒼岚國的工藝發展超乎想象,衣袍顔色五花八門,配飾同樣精美繁多。
在一片花團錦簇中,飛虹書院出現。
書院大門氣派宏偉,朱紅色大門高大厚實,門頭之上七彩琉璃流光溢彩。
書院依山而建,蜿蜒石梯掩映于片片茂林之中。
石梯兩邊亭台樓閣錯落有緻,其中甚至還有條飛瀑在霧氣中激流而下。
“這就是……就是你讀書的書院啊?”
小半輩子沒出過鎮子的艾逸雲驚得結結巴巴,他連做夢都不曾夢到過如此美景。
“看慣了也覺得沒甚稀奇。”
艾俞不以為然。
初瞧之人都會被美景所驚,可隻有真正生活在其中的人才知有多不方便。
書院中平地甚少,不管去哪都要上下石梯。
南苑學舍就在瀑布旁,水聲日夜不斷很是煩擾,更何況夏天水邊蚊蟲多不勝數。
原本北苑學舍在瀑布另一側,後來北苑學生自己出錢将膳堂與之交換。
膳堂換到瀑布邊,又多了老鼠亂竄。
“我們先去找奕辰。”
有艾俞帶領,幾人才能順利進入書院。
進了大門就是石梯。
啪——
沒走多遠,艾柱就拍死兩隻蚊蟲,手背迅速發紅瘙癢起來。
艾俞揮動袖子,一臉習以為常。
“山長說君子好竹,咱們書院到處都有竹林。”
竹林密集之處,聚集着些芝麻大點的蚊蟲,悄無聲息但毒性強大。
“難怪……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動作。”艾逸雲雙手揮舞,學那些經過的學生。
不論上山還是下山,學生們的手就沒放下來過。
爬了大約小半刻,水聲隐隐傳來。
要想去南苑學舍,還得穿過大片竹林。
林中蚊蟲暫且不提,林間全是被拔起來甩得滿地的竹筍。
竹林盡頭出現片荷塘。
山中溪水流下,在此彙聚成塘,再往下流形成瀑布。
“住在此間可真夠吵的。”艾弛一語道破。
艾俞狂點頭,左右瞧瞧沒人注意才敢小聲跟他埋怨:“山長還怨我們不懂雅緻,真想讓他也來住上幾日再說。”
走過曲折石橋,穿過水榭,一座白牆黛瓦的院落群出現在眼前。
學生兩人一間,八人一院。
艾奕辰的丙班就在第二排院落中,一行人随着艾俞左繞右繞,好一會兒才來到那座院子前。
南苑學舍其實和普通市井巷子氛圍都差不多。
路過院子中不時有煙氣冒起,據艾俞所說,這些都是學生在生火做飯。
廚子一走,膳堂三五不時就沒飯可吃,學生們自然要各自想辦法解決溫飽。
“那你和奕辰是如何解決吃飯問題的?”艾弛突然問。
在書院膳堂吃飯隻需出很少的錢,艾弛記憶裡并沒有給長子多餘銀錢。
艾俞面露愧色,久久才吐出句“餓着。”
艾弛:“……”
“……”
院門推開,一個坐在門前曬太陽的青年闖入眼簾。
書蓋在臉上,随着搖椅一搖一晃,正低聲背誦着書中内容。
磕磕巴巴剛背兩句,就接不下去。
憤怒地擡手将書取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自己兩巴掌。
那兩掌是用了大力氣的,眨眼間右臉頰就高高腫起通紅一片。
“奕辰叔。”
艾俞仿佛已經習慣艾奕辰自我懲罰的方式,波瀾不驚地走了過去。
艾奕辰嗯了聲,目光匆匆一掃,再也無淡定躺着。
“爹,大伯。”
青年皮膚白皙,襯得右臉的紅腫更是明顯。
有艾家人遺傳的濃眉大眼,雙唇厚實但泛着白,被艾弛一吓,更是連最後一點血色都褪去了。
艾弛輕歎。
瞧這孩子被逼得多慘,見到艾弛就跟上刑一樣滿臉死灰。
“爹,是兒子不夠努力,下個月我……”
艾弛擡手打斷。
“讀不進去就不用再勉強,回家種地一樣能活。”
艾柱也跟着幫腔:“你爹想通了。今日是來接你回家,快去收拾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