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方炎除了過年那半個月沒法子來廚房,其餘日子幾乎每天都能見到。
過年艾家要回村過年,隻要回到書院當天保準能見到他來蹭飯。
日子一久,方炎和艾家人都混得熟了。
“又挨訓了?”
一看艾淩耷拉着的苦臉,方炎就知曉方才肯定又挨了罵。
艾家這一大群孩子,艾彬挨罵頭名,艾淩就是第二名。
“今早去山裡撿柴掉坑裡了,若不是虞楚在附近練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有人去尋。”艾弛無奈。
一個掉坑裡,第二個去救也跟着掉裡。
就這……第三個不知道回家找人,也跟着去拉人掉了進去。
正說着,艾彬與一個青衫青年說說笑笑也走了進來。
看到那青年長相,呂州愣了愣,眸光便一直定在那人身上再無法移開。
眸光太直白,很快便讓艾彬發現。
他用肩膀撞了撞虞楚,小聲提醒:“楚兄可是認識那位老者。”
艾弛這才發現方炎身後站着個氣質非凡的老者。
一身粗麻,也無法掩飾其身上的書卷氣,艾弛隻一眼便知此人是個學者。
“長樂侯府虞老侯爺你可認識?”老者開口直問。
一個虞老侯爺,一個虞楚,不認識就奇怪了……
艾弛望向神色僵住的虞楚,更肯定兩者之間關系匪淺。
前幾年艾俞請了三個“纨绔”少爺來家吃飯,艾弛才逐漸認識了幾人。
書院裡的各種流言聽過就忘,他不會輕易透過别人所說判斷是好是壞。
三個少年本性不壞,有勇有謀,艾弛反倒很贊同家中孩子與他們來往。
虞楚幼時習過武,艾彬相當崇拜其拳腳功夫。
艾軒則很願意向龐雲飛請教學問,從其身上學了不少腹黑的算計法子。
“虞老侯爺是學生祖父。”虞楚拱手。
“你便是被老虞送出去的孫兒?”
“是。”
“這些年我曾拜托老友尋你蹤迹,沒成想今日竟在此處相遇。”
“先生是?”
“老夫是你祖父生前摯友,他去世前曾托我幾人照看于你……你……”
呂州輕輕捋起胡須,千言萬語最終隻是化為一聲長歎。
内宅之事,豈是他一個外人能解決。
就連虞老侯爺不也沒法子才将孫兒送到千裡之外的小縣城來,臨終都不敢将人喚回去。-
“多謝先生牽挂。”虞楚笑着回:“多虧艾掌勺,學生現在吃得好穿得暖,比尋常人家的孩子強了不知多少。”
恨未消,但心态已然變化。
就像艾掌勺教育艾家幾兄弟時所說:恨傷得是己身,于仇人卻根本無礙。
隻有自身強大,恨意化為利刃,才可插入仇人血肉之中。
“艾掌勺?”
這是呂州第二次從他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回眸往側看去,眸光好似瞬間落入片沉寂的湖中。
老者很普通,唯獨那雙眸子深邃得叫人看不清深淺,就在他看過去之時,眸底波紋蕩開,笑意溢出。
“艾掌勺喚我老師呂先生便是。”方炎介紹。
艾弛微微彎腰拱手問禮:“呂先生安好。”
“艾掌勺的廚藝老夫耳聞許久,不知今日可幸品嘗一番。”呂州直接說明來意。
方炎拼命朝艾弛使眼色,雙眼就跟抽筋似的不停眨。
艾弛剛翹起唇角答應下來,身後幾個孩子搶先繃不住了。
艾淩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好在立即便被剛趕來的艾軒捂住嘴巴拖走了。
呂州有話要跟虞楚交代。
兩人在艾彬帶路下出了後廚去往竹林細說。
人一走,方炎軟了骨頭似地靠到窗邊凳上,一臉劫後餘生。
“你有事要與我說?”
“還是你有眼力見,我确實有事要說。”
艾弛系上圍裙,走到案闆邊拿起刀。
雖沒繼續問,但方炎知曉這意思就是讓他說下去。
兩人年歲相差二十多,方炎應該稱艾弛一聲叔,可不知怎的倒像是老友那般有默契。
“我老師是弘馬書院的山長。”
“……”
艾弛擡頭,不明所以:“然後呢?”
“去弘馬書院做掌勺,賺得肯定比在這多,你去不去?”
“不去。”
艾弛拒絕的毫不拖泥帶水。
“為甚?”
“軒兒彬兒都在飛虹書院進學,我如何能離開此地?”
“那便将家人一起帶去便是,讓他們在弘馬書院進學。”方炎立即道。
艾弛似笑非笑地朝窗外擡擡下巴:“做下如此大承諾,可問過你老師了?”
方炎:“……”
弘馬書院的大名艾弛肯定聽過,不過其嚴厲當然也會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