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沈昭和宋漓度過了相安無事的幾天。
直到周六來臨。
周日便是家宴。
或許是擔心宋漓被沈昭的壞習慣帶偏,做出臨時反悔這種極其沒有道德的行為,宋煜在周六這天受人之托去了遠新和宋漓見面。
會客室。
“明天家宴。”
宋煜輕輕抿了口咖啡。
宋漓垂眸看向落地窗外,冷淡應答:“我知道。”
厚重的雲層遮住了太陽,此刻除了少量微弱的陽光穿透,密閉的會客室裡隻有微光流動。
“你都不知道我爸有多擔心你明天不來,連着打了好幾通電話讓我叮囑你。”宋煜低聲笑:“有時候我都懷疑咱們倆到底誰是他親生的。”
“你來應該不隻是為了這麼簡單的事吧?”
宋漓冷淡開口,瞬間打斷了他的話語。
“二伯知道了。”
宋煜也沒打算再繞彎子,低聲開口。
“所以你最近的行為最好收斂一些,畢竟你比我更清楚,二伯有多反感你去找那個人。”
“那個人?”
宋漓輕聲重複。半晌不怒反笑,低聲道:“她的身份是有多不能提?還是說,包括你在内,大伯,大伯母,你們所有人,都在心甘情願地為他開脫?”
宋煜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隻是無可奈何地吹垂下眼眸,輕聲歎氣。
“可是她當年到底是為什麼離開的,你們明明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宋漓轉身,俯視坐在沙發上的宋煜,冷漠的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
“那沈昭怎麼辦?”
宋煜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選擇亮出絕無僅有的底牌。
“沈昭爺爺有多讨厭那個人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宋煜站起身,語氣裡多少帶了點年長者的勸解:“你當然可以去找她,但找到之後呢?你不可能一輩子就在這兩個人裡來回遊走。這件事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
“所以我就活該一無所有嗎?”
宋漓擡頭看他。
宋煜無奈:“你還有沈昭。”
宋漓搖頭:“抓不住的算什麼擁有。”
從一開始這段婚姻就是他強求來的。
像她那樣的性格又怎麼可能願意一輩子就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
所以她遲早會離開。
所以他遲早會一無所有。
宋漓隻覺得前路晦暗。
明明當年口口聲聲許諾過自己不要變成像父親一樣的人,事到如今卻發現,自己還是變成了和他一樣的人。
而她,也終究會像那個不能提起的人一樣,永永遠遠地離開他。
“但你又如何保證那個人也是抓得住的呢?”
宋煜垂眸。
“比起更虛無缥缈的,連蹤迹都沒有的人,眼前的人,才是更容易抓得住的。”
他低聲說。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給自己這個堂弟這樣的規勸。
“你和你父親不同。”
“沈昭和那個人也不同。”
“結局又怎麼會一樣。”
宋煜無奈歎氣,他伸手輕輕拍了下宋漓的胳膊,低聲道:“如果說是在結局還開始表露的時候就已經因為膽小洩氣逃跑,那在我這,你是最配不上沈昭的一個。”
說完,宋煜扭頭邊走,一邊走還一邊不忘招手:“明天家宴記得準時到。”
陽光難以照射的會客室裡,宋漓背對落地窗長久而站,仿佛是一座剛完成的雕塑。
直到一聲鈴聲打破寂靜。
【昭昭: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一份夜宵】
【昭昭:晚飯沒吃飽】
【昭昭:[小貓道謝.jpg]】
垂眸看着屏幕上小貓拱手道謝的表情包,宋漓仿佛可以透過屏幕看到那人打字時勾着嘴角的樣子,原本冷漠的眼神不禁有一絲松動。
落日餘晖灑落,絲絲縷縷的陽光越過遮掩的雲層,灑落到他的身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
他勾起嘴角。
【宋漓:好。】
哪怕不曾擁有,隻要抓住過,就足以讓他感到幸福了。
-
沈昭平日裡最讨厭聚餐。
尤其是和長輩聚餐。
畢竟長輩不僅會仗着年齡大對你指指點點讓你無法反駁,還總是學不會識人眼色适時住嘴。
比如現在。
即便沒有宋如鶴在場,到達宋家不過半小時的時間,趙笛幾乎沒有一句離開過當年有關她和宋煜的“黑曆史”。
好像這并不是一個宋家的家宴,而是她沈昭的處刑宴。
“說起來,當年昭昭還在讀幼兒園的時候,恨不得每天都黏在我們阿煜後面,每天一口一個宋煜哥哥地叫着,奶聲奶氣的,可招人喜歡呢!”
不過是用餐的間隙,趙笛卻仍舊對于懷念往昔這件事不依不饒。
可是顧及着大伯母的身份,沈昭對于她的話也隻能勉強自己用笑臉相迎。
哪怕她的内心已經罵了無數次髒話。
“那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昭昭能嫁到我們家來多好。”趙笛對着沈昭開口,語氣裡又是惋惜,又是莫名的調笑:“結果沒想到,昭昭最後居然是和阿漓在一起了……”
“媽。”
宋煜此時突然開口,打斷了趙笛的話語。
“吃飯的時候說話對腸胃不好。”
趙笛聽完他一番話,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幽怨,嘟囔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宋煜癟癟嘴,語氣裡多少帶着點無奈:“這話不之前你跟我說的嗎?”
“那你也不能插大人話呀,而且我說的這些對你又沒什麼壞處……”
“媽——”
“诶你這孩子……”
餐桌上尴尬的氣氛因為宋煜這一通摻和緩和了不少,沈昭此時終于可以從一開始無語凝噎的狀态中逃脫。
百無聊賴地随手撥了撥陶瓷碗裡的青菜,她不經意瞥向身側的宋漓。
出乎她意料的,宋漓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影響。
表情自然又平和,一向淡漠眼神此刻也是平靜無波。
也是。
沈昭癟着嘴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