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小，沈奉雪考慮到顧厭生還隻是一個普通人，便尋了一家客棧，兩間房，打算休息些時日再回修真界。

點了菜，又交代小二準備了熱水，沈奉雪将顧厭生領進房間之後，後知後覺顧厭生沒有換洗的衣物，便道：“阿厭先吃飯，為師去給你買幾件衣物，待會兒好好沐浴一番。”

房間被他設下了結界，她一舉一動都能知曉，并不擔心為出現什麼意外。

顧厭生呆呆的點了點頭，然後慢吞吞的坐在桌子旁邊，拿起筷子，慢騰騰的吃起來，模樣透着幾分笨拙，像是剛學會使用筷子的稚童。

這其實是她第一次用筷子吃飯，之前在森林裡吃東西不需要筷子，後來什麼好東西可以用的着筷子，但是她學的快，見過旁人用筷子，自己比照着便也慢慢摸索出了竅門，等吃飽之後，筷子已經使用的很順手了。

她也不怕裡面有毒，她百毒不侵，毒不死。

沈奉雪不得不承認，即便顧厭生現在懵懵懂懂，也天資聰穎，遠超常人，然而慧極必傷，幼時又遭遇如此，若是不好好引導，很有可能會走偏路，而且性子也有些孤僻，等回青隐宗便将其送往回春峰，跟其他小弟子一起啟蒙。

不要求她修為多麼精進，隻求她心性正，心向善。

沈奉雪将買來的衣服放在一旁，見旁邊屏風後面沐浴的水已經打理好，交代了兩句便合上門，回自己的房間，盤腿而坐，閉目修煉，凡間靈氣稀薄，說是修煉也不過是習慣使然。

在他漫長的生命裡，除了修煉便隻有修煉，除此之外，也想不到有什麼事情需要做，時間太漫長，總要做些什麼打發過去。

顧厭生沐浴完，擦幹身子，翻着包裹裡的小女孩穿的衣物，并沒有多少喜悅，反而眼神暗了暗，垂眸頗為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下方的部位，那裡跟其他小姑娘長得不一樣，倒是像個男孩子，不倫不類，無怪她父母厭惡舍棄她，誰讓她生來就是個怪胎。

但是她還是将那件粉色的襦裙穿上了。

盡管她不喜歡這種顔色，但是她知道，人對那些柔弱可憐又單純懵懂的，最容易放下戒心，她已經扮習慣了。

這次也不例外。

她對着鏡子理了理衣領，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然而在旁人看來倒像是因為穿上新衣而歡喜的笑。

她倒要看看沈奉雪的爛好心能裝到什麼時候！是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

換上粉嫩的襦裙，顧厭生便打開房門，站在隔壁沈奉雪的門前，極其小心的輕輕敲了兩下，沈奉雪停止打坐，對着門道：“進來。”

顧厭生便慢慢的推開門，怯怯的往裡面望了一眼，才邁着小步子慢吞吞的走進他。

沈奉雪見她低着頭站在自己面前，自進來之後便一言不發，便問道：“怎麼不在房内好好休息？”

又見她頭發濕着，水珠哒哒的往地上滴水，便随手掐了一個法訣，将她頭發弄幹，見她依舊低着頭怯怯的模樣，不由伸手揉了揉她軟軟的發頂，發絲又細又軟，入手極好。

“我能不能，睡在這裡？”顧厭生聲音也細細小小的，帶着不易察覺的恐慌與不安。

“自然可以。”想到顧厭生那過往的遭遇，沈奉雪不有他想，隻當是她沒有安全感罷了。

“我是你師尊，阿厭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他面上帶着溫和的笑意，“為師隻希望你活得輕松自在，肆意無憂。”

顧厭生擡頭仰望着那張清雪般的臉龐，眼神帶着不解與懵懂無知，小心翼翼開口：“師尊？”

沈奉雪笑的更加溫和，點點頭算是應了她。

“師尊，為什麼，對阿厭這麼好？”

她裝着懵懂的模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複又沮喪般垂下頭，自厭道：“阿厭，不讨喜，沒人要。”

她垂下眸子，遮住眼底一片冰涼。

沈奉雪歎了口氣，一下子将她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攬着她的腰背的那隻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今後可不許再說這般自輕的話，清微尊者的徒弟，自然是最好的。”

“至于為何對阿厭好，”他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自然是阿厭既聰慧，又可愛。”

顧厭生眼睛逬出驚喜，亮晶晶如同星星一般：“真的麼？”

沈奉雪又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真的。”

顧厭生如今不過八歲，身子小巧，模樣乖順，尤其是眼睛懵懵懂懂，純真可愛，而且學習能力突出，可不就是聰慧可愛。

至于真正的原因，他一人知曉便好。

顧厭生呆愣愣盯着沈奉雪的臉龐，直把沈奉雪看的有些不自然，才咧開嘴露出一抹頗為羞赧的笑，她道：“師尊，你真好。”

沈奉雪：“哪裡好？”

顧厭生彎了眉眼，指了指他的臉龐。

意思不言而喻。

沈奉雪眉眼卻慢慢冷淡了下來，良久才對她道：“天色已晚，阿厭該早些休息了。”

語調平平，波瀾不驚，似乎之前那個溫和的師尊是個錯覺。

顧厭生心中冷笑，果然裝不下去了。

卻還是依言乖巧的從他身上下來，慢吞吞的在床榻上尋了一個角落，蓋上薄被，背對着沈奉雪蜷縮起來。

可憐兮兮的。

像被抛棄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