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了。
無恥!不要臉!
實在是可惡,可恨,可憎......嗯,還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裘老師?”
宋知眠試探地喚了一聲,小幅度晃了晃對方近乎慘白的手臂,倒真像個愛沖人撒嬌的女高中生。
場面一度很溫馨,美中不足的是,她不是女高中生,對方也不是人。
在少女準備拿着嗓子甜甜脆脆地喚第三聲時,無臉女人終于有了點動靜。她将手覆在宋知眠的手上,輕輕拍了拍,嗓音還是如先前一般婉轉動聽,周身的氣息都變得柔軟,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方才那股不祥詭異的氣息一掃而空。
“小宋,老師下午還有課。”
宋知眠迅速反應過來,抱着懷裡那條胳膊晃悠兩下,上半身前傾的幅度更大了,整個人幾乎貼在對方身上。
她笑眯眯地開口:“老師,我也有課,一起呀。”
懷中環抱的手臂明顯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随後女人妥協似的歎息從頭頂傳來,
“走吧。”
“好耶!”
得到答複的宋知眠總算松開了無臉女的胳膊,乖巧地跟在對方身後,亦步亦趨。
宿管處的大門再一次緩緩敞開,這一回,宋知眠沒耍任何花招,謹慎地牢牢跟住無臉女人,半步也不敢落下。
剛才幻境的崩塌證實了她的一部分猜想,同時也讓她明白,整個幻境是有大緻範圍的,而中心點就是裘安遂,錨點偏移的後果無非兩種。
一種是像剛才那樣強制排出錨點,導緻幻境重啟、場景重置。
至于另一種......
兩人已經走出了十幾米遠,宋知眠悄悄轉過頭往後看去。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剛剛還亮着暖光的宿管處,不知何時已然無聲無息地消失,連帶身後走過的路一起,碩大的建築仿佛被周邊晃眼的白光吞噬了一樣,不留一點痕迹。
這下連回宿管處的路都不見了,無論如何她都隻能硬着頭皮上。
副本仿佛是為了告訴她,開弓沒有回頭箭,每個選擇都關乎生死存亡。
心底翻湧的寒意像是将她拖進了無邊的深海,一點點侵入四肢百骸。
媽的好險,就差一點。
要是剛才她沒有厚着臉皮跟出來,而是選擇一個人留在宿管處,這會兒應該已經原地蒸發,被永遠留在這裡了。
宋知眠心頭一緊,下意識加快腳步,縮短與無臉女人的距離,神情自然地走到對方左手側,有一搭沒一搭找話講。
“裘老師,您覺得我們學校怎麼樣?”
裘安遂微微垂着腦袋,拇指翻動手上的教案,頭也不擡,“挺好的。”
被狠狠敷衍的宋知眠絲毫不在意,活像個不會看臉色的小孩兒,锲而不舍追問道:“能具體講講嗎?”
“比如裝潢啊之類的,跟其他支教地區比起來呢?您總體還滿意嗎?”
或許是宋知眠正經又認真的語氣太像售後客服,裘安遂短暫地從教案中抽離出,語氣有些奇怪。
“這不是新搬到市裡的校區嗎?裝潢肯定比原先山裡的舊校區好很多吧。”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一個新建在市内的校區和其他大山地區完全沒有可比性。
除非...對方根本不知道還有舊校區的存在。
無臉女人似乎察覺到了眼前這位自稱學生的少女的不對勁之處,緩緩将臉扭向她那邊,這張面孔仿佛施了魔力,即使空無一物,此刻卻像是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睛直直緊盯她,随時準備撕下她僞裝的面具,然後順理成章拆吃入腹。
宋·山村本土學生·知眠神情自然地點點頭,臉不紅心不跳地谝道:
“先前沒覺得,裘老師您來了以後,簡直蓬荜生輝。”
無臉女:“......”
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發展,在期待什麼。
無臉女人收回視線,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在手裡頭的教案和輔導資料上,不太樂意繼續搭理宋知眠的榨油發言。
宋知眠套到了話,識趣地沒再打擾,她緩緩放慢步伐,再度落在女人身後。腦内迅速對新得到的線索與已知信息進行整理,雜亂無章的各種信息如同交錯的線團,纏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新校區。
這個全新的信息導入大腦中,與原先得知的一些細節碰撞出思維的火花。
在宿管處,幻境崩塌那短暫的幾分鐘裡,牆皮剝落,她看見了下面陳舊老破的内裡。宋知眠早就對此有所察覺:太奇怪了,不論是掉漆的挂闆還是撲簌簌往下落的牆粉,整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給年近耄耋的老朽婦人化上欲蓋彌彰的濃妝,又像是在肮髒不堪、搖搖欲墜的東西套上層簡陋的新皮囊。
當時隻覺得是副本迷惑她的手段,除此之外并沒有想太多。
現在看來,恐怕并不單單是為了混淆視聽這樣簡單。
整個幻境全部是按照記憶複刻出來的,理論上來說,現在呈現的應該是當時新校區的樣子才對,可新建的校區又怎麼會是這副破敗不掩的模樣?
2001年的4月30号和5月3号,分别發生了什麼?會和新校區的建立有關嗎?
這些現象到底想向她傳達什麼?又隐喻了什麼?
腦内錯綜複雜的線索慢慢被捋順,可怎麼找也找不到交錯的中心點。宋知眠隐隐約約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幻境核心的邊緣,卻卡在半路上怎麼也走不動。
腦袋由于超負荷的思考開始隐隐作痛。
重建...還原?
外頭日高三丈,猛烈刺眼的白光豁然打在前方的女人身上,绾起的青絲泛着淡金色光澤,發間插的赤玉簪子沉甸甸墜着,随步伐而晃動,通透的紅瑪瑙折射出璀璨的光亮,尤為奪目。
宋知眠若有所思地眯起眼,視線緩緩上移,黏在了那支在半空晃晃蕩蕩的木簪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