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禮抱着這樣的想法,惡狠狠瞪了回去。
視線在觸及一張張整齊劃一、空白虛無的面孔時,他下意識往後一縮,唯唯諾諾地收回目光,重新耷拉下眼皮。
嗯......怎麼不怕呢?
走廊裡刮過一陣陰風,不遠處,高跟鞋落地的噔噔聲響起,清脆且刺耳,每一下都踩在他心口上,震得人心尖發顫。
顧禮緊緊抱住自己,将臉埋進膝蓋之間,扭着屁股拼命往黑暗的小角落裡挪,試圖跟愈發接近的高跟鞋聲拉開一些距離,借此獲得虛無缥缈的安全感。
說來奇怪,到底是怎麼落入這個近乎無解的境地的?
僥幸從上個副本連滾帶爬逃出來以後,他連夜登上論壇惡補遊戲知識,仗着家裡有礦的顧大少爺揮金如土,花大筆大筆錢從不同人那裡換取一定量的積分。
這場遊戲一開局,他就大手一揮,把商城裡可能派上用場的道具全部采購了一遍,緊接着撕下牆上貼的宿舍安全守則,邊搖頭晃腦邊默背到滾瓜爛熟,然後立刻躲起來開始苟。
做事力求萬全的他還特地花高價積分買了個限時的強制禁言道具,生怕自己無意間發出聲音,違反規則。
為了強迫自己處于清醒狀态,他開始在心裡數羊。
事情進展到這裡都十分順利。
直到他數完第三百四十五隻烤全羊,準備數第三百四十六隻蔥爆羊肉的時候,他的肚子,十分不争氣地咕咕叫了兩聲。
顧禮差一點直接哭了出來。
如果我說這不是我發出的聲音,副本你能理解嗎?
沒得到系統任何回應的顧禮隻能自認倒黴,愁眉苦臉地按照指示前往公共浴室。
在走之前,他回寝室精心挑選了荔枝味的沐浴露,捎上幾支發膜和護發素,又想了想,帶上一瓶柑橘味的護發精油。
假如遇到長發女鬼的話,至少可以用這套洗護用品跟她套套近乎。
顧禮抱着一大堆洗護用品走出宿舍樓,左拐右拐繞了不少彎路,終于看見公共浴室的影子。
還沒等他喜上眉梢,就大老遠瞅見幾十米外的草坪區,有個詭異的人影正繞着一大塊草坪狂奔,一圈又一圈,絲毫不知疲倦。
那個白影的速度太快,隻能捕捉見黑暗中掠下的道道殘影,不像是普通人類能達到的地步。雖分不清男女,但頗有運動健将的風範。
不難看出,這鬼年輕的時候一定十分熱愛運動。
顧禮不禁感歎:男兒至死是少年啊!
嘴上這麼說,他還是遠遠地繞開了那塊草坪,腳下生風一般快速通過這片區域。
可命運總喜歡跟他開玩笑。
正當顧禮即将和那個白影擦肩而過的時候,異變陡生!
強大刺眼的光亮猛然穿透了黑暗,即使他刻意将距離拉到最遠,還是不可避免被拉進這場盛大的光宴之中,白光刺得他下意識擡起胳膊去擋。
幾秒的寂靜過後,他放下遮擋的手臂,發現遠處的公共浴室沒了蹤影,而自己面前出現了一棟高大挺拔的教學樓。
顧禮一臉懵逼,連忙低頭查看,懷裡抱的一堆洗護用品也不翼而飛了。
就,挺魔幻的。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他困在這兒被折磨到精神失常,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事情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除了中途遇到的那個白影。
如果能重來,他一定會遠遠朝那個狂奔的運動健兒豎個中指,大吼一聲:别來沾邊!
噔,噔。
刺耳的鞋跟落地聲打斷了他的回憶。
一雙鮮紅欲滴的高跟鞋尖再次出現在跟前,長廊陷入一片死寂。
——
毒辣日頭的灼燒下,宋知眠猛地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鼻尖,一臉不解,“這麼熱的天,難道是感冒了?”
半輩子行善積德,總不可能是有人在背後講她壞話吧。
不過,這次的幻境範圍比上一回更大了,幾乎一比一還原了當年的新校區女生宿舍的全貌,一棟棟拔地而起的宿舍樓矗立在豔陽下,投下巨大的陰影。
地面被燒的有些燙腳,宋知眠連蹦帶跳、摸滾帶爬,不出幾分鐘就順利摸到了公共浴室所在的位置。
這會兒浴室大門緊閉,戶外氣溫不斷攀升,聒噪的蟬鳴融化在盛夏,掀起一陣陣令人頭昏腦漲的熱潮。
好熱。
黏膩的汗珠滑入領口,熱氣蒸騰,幹淨白皙的小臉立刻浮起一層薄汗,宋知眠摸摸臉,慶幸今天沒塗粉底液,不然肯定得斑駁卡粉。
她站在浴室門口前,任由汗水順發梢、鎖骨淌下,眉宇緊皺,唇線繃得筆直,大腦運轉的速度絲毫不受這炎炎夏日的影響。
“今天的日期是5月3号。”宋知眠回想起宿舍書桌上擺放的日曆,喃喃自語,“是...跳樓的日子。”
宿管辦的計分表上,在5月3号之後有大量的扣分記錄,波及許多不同樓不同層的寝室,唯一的扣分點是:公共區域打掃不淨。
這塊所謂的公共區域,恐怕就是她現在站的位置——女生浴室大門前的空地,裘安遂跳樓自殺的地方。
這種大灘的噴射式血迹滲透地表,豔陽的灼烤加速風幹,沒有專業的清潔人員指導,很難處理幹淨現場。
難以想象,校方竟然把這種活兒扔給一群女高中生來幹?
他們根本沒有報警處理,或者說...他們用一些不恥的手段獲取了當地警方上層人員的幫助。
宋知眠仰起臉,雪白的天鵝頸彎出漂亮的弧度,烈日投下的光暈模糊視野,她微微眯起眼,視線鎖定在公共浴室對面樓的天台。
沒猜錯的話,裘安遂現在,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