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當然知道是毛線!
小貓煩躁地抖動着胡須,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那團毛絨絨的、軟綿綿的、該死的誘人的毛線。
三秒過後,它喵地一聲放棄了抵抗,沖上去扒住了毛團。
林清源無比滿足:“真可愛。”
臨淵瞥了眼和諧共處玩成一團的兩隻家養,冷靜地吃下最後一塊排骨。
*
村子裡的日子又恢複了平靜,離陸家被燒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鎮上過來的火警來得太遲,隻救下最後一點水泥渣子。
至于屍首,大家都默認了被燒得骨頭不剩,在半山腰裡給立了兩個空碑。若幹年後,或許連偶爾的祭奠都不會有人再記得。
林清源喂人逗貓,這段時間和小黑的關系親近了些,至少在他收拾屋子的時候,小貓隻會懶懶給他一個白眼,而不是一定要雞飛狗跳地試圖和他手裡的“兇器”掃帚決一勝負。
所有人似乎選擇性遺忘了那場慘烈的事故。
唯獨徐爍。
他經曆了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又不能和家裡人說,還沒從幻境醒過神便得到了一個陸家家破人亡的噩耗,他找了林清源很多次,但總覺得他林哥有事瞞着他,解釋也很敷衍。
在家悶了許久,第十次被他爸揪着耳朵教訓暑假作業還沒寫完之後,徐爍終于忍不了繼續癱着發黴,打算去山上散散心。
經過林家的小樓時,他下意識轉頭去看,随即想到林哥打發小孩的解釋,硬生生阻止自己把頭繼續偏過去。
沒錯,他要冷戰。
直到讓林哥意識到自己做錯了為止。
——憑什麼那麼敷衍他?他都快十八了!
他踢了腳地上的石子,一擡頭,正對上不遠處林家廢棄的度假酒店,一大片荒蕪的建築,雜草叢生,特别适合鬼片裡作死的小分隊去探個險什麼的。
徐爍擡頭看看天,正午,陽光明媚。
他忽然來了興緻,激動又興奮地放輕腳步,很快将自己代入驚險又刺激的氣氛。
這片原本打算規劃成大型酒店的地方以一座七層大樓作為主建築,側翼延伸出去足足占地一公頃,依山而建,巧妙地在起伏的山勢上錯落布置其他建築群,泳池、球場、影院、商場,全部囊括在内,如果當時能夠順利營業,也能算方圓遠近出名的高檔消費場所。
徐爍往裡走了一段,身影沒入草叢和外牆剝落的碎石堆後,回頭幾乎已經看不見村子的屋頂,安靜得隻有風呼呼的聲音,以及偶爾響起的鳥叫。
這可真有點刺激。
他興奮得手心出汗,小心翼翼從碎了一半的大門玻璃裡鑽進酒店大堂。
這一步猶如陰陽之隔,裡面的冷氣直接凍了他一個激靈。徐爍愣在原地,看看外面高照的豔陽,懷疑自己穿越了個季節。
以前怎麼沒發現有這麼個避暑的好地方!
他膽子隻有在面對某些非正常東西時才彈性縮小,平時也是上樹掏鳥蛋下塘撈□□的皮,頓時後悔自己這麼多年聽了村裡人的恐吓離林家遠遠的——明明林家的人很好,林家的地方也很好。
徐爍美滋滋地想着,決定回去以後就把好地方分享給僅剩的小夥伴,下次偷偷一起來。
他摸摸自己寒毛起立的手臂,慢慢往裡走。
酒店内部的裝飾用的傳統中式風格,門口仿木紋的大塊瓷磚,牆壁橫梁随處可見的檐牙飛吻,移步換景,石雕的巨大屏風後面居然還有個室内園林。
即便因為長久沒有人煙到處挂着蛛網灰塵,仍舊充滿古樸的質感,也能看出精巧的設計匠心,材料的質量。
一樓大多是景緻,隻西走廊拐角處有個房間,兩扇沉重的黃木門,看樣子是個會議廳。
徐爍一路慢慢看過去,早忘了自己進來前有些遲疑害怕的顧慮,哇哇驚歎着一把推開了那扇門。
地毯從腳下鋪滿了小半個房間,四周一圈能讓人把腳陷進去的絨毛,中心處實打實的一塊蘇繡縫在底基上,山水園林的圖樣栩栩如生。另一邊則做成了階梯式的位置,一排一排,跟他去參觀過的大學教室差不多。厚重的簾子垂落,屋裡飄蕩的灰塵味道,又莫名有種沉甸甸的厚重感。
他驚訝地合不攏嘴,也不管髒不髒,挑了個位置便一屁股坐進去,墊子軟軟的,每排都配了小桌案。
“神仙日子。”徐爍咂咂嘴。
村裡人說的林家跟破産了一樣。
這裡面的東西,但凡願意拆了轉手,照樣一大筆錢,二手貨也得看質量好不好,古董傳上十代還越來越貴呢。
他一個人自娛自樂地東摸摸西摸摸,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樂不可支,清了清嗓子從座位上站起來。
“各位同學。”
他粗着嗓子,背着手,一本正經道:“今天是我們開學的第一天。既然來到了新的學期,我希望,你們可以有新的面貌。”
他一邊回想着自己學校開學典禮上秃頭校長說的話,一邊演得來勁。
“……祝願大家能夠好好學習,天天進步,為你們自己、你們的家長,還有學校,增光添彩!”
他雄赳赳地揮了下手,圓滿落幕,正幻想下面響起熱烈的掌聲。
“啪啪啪……”
很有成就感。
就連這掌聲都被他幻想得跟真的似的。
嗯?
等等。
這聲音……
就是真的啊!
他猛地睜開眼睛。
就見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孩子站在他面前,歪着顆跟身體比例不協調的大腦袋,面色青灰,咧着嘴,無聲地朝他笑,陰氣缭繞。
“……”
徐爍的臉色瞬間變得跟他面前的小鬼一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