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林臻不管是在教坊司裡呆着,還是往别處去,總有人不遠不近的跟着。
她知是季濉留下來的人。
是以,她每每隻能先一步引開季濉的人,然後再讓紅葉去瞧林玥。
這日,紅葉從外頭回來,去找了在杜三娘處的林臻,二人一同回偏屋去。
林臻袖中藏着由杜三娘從教坊司前院兒取來的地形圖和一張假的戶籍,是林氏給的。
那戶籍隻能讓一個人走,現下甯士祿已無暇再管林玥了,林臻心内很快便下了決斷:她要送林玥離開京都。
教坊司大部分的廂房都在靠前的院子裡,去往偏屋的那一條小路向來冷清,林臻垂首蹙眉思索着,并未太去注意路,甫一出小徑,便撞上了一個氣勢洶洶的男人。
接近大周一年一度的秋祭了,遠在邊關的大皇子日前也回京了,皇帝的病情并未緩解,日常政務交由内閣及六部處置,此次秋祭,自然也是不能親去了。
皇帝未立太子,這回秋祭的人選就變得尤為重要,大皇子甫一回京,便要求親見皇帝,内閣以皇帝病情正在危急的關頭,不可攪擾為由,拒絕了大皇子的請求。
朝堂上,大皇子一派、皇後一黨、三皇子一黨的衆臣争辯不絕,一直鬧了大半日方散了朝。
從宮裡回将軍府的路有兩條,季濉不知怎的指了途徑教坊司的這一條路。
他心下正自煩躁,卻見偏屋的門死死合着。
林臻白日從不合門。
男人的眉頭擰的更緊,他毫無耐心地擡腳将偏屋的門踹開,裡頭果真空無一人。
比起上回發覺林臻逃走時心中騰升的怒火,這回,季濉胸腔内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未置一言,臉色陰沉着隻顧大步往外走,卻不期被一女子撞了個滿懷。
他的情緒已經到達一個臨界點,正要爆發時,瞥見那女子正是林臻。
“你是要往哪裡去?”
季濉一把抓住了林臻的手腕,眸光緊鎖着她。
他如此突兀的問話,林臻霎時警覺起來,她反應激烈地甩開了季濉的手,下意識捏緊自己的袖口,長眉微蹙,“難不成我在教坊司裡行走半步,也要經過将軍的許可?”
林臻不願與他糾纏下去,說罷便徑自走了。
季濉又怎會輕易罷休,他兩步跟了上去,也不顧是否有其他人瞧見,他再次攥上了林臻的手腕,與她并肩而行。
“倘若本将軍真的不許,你确實連那屋子半步都出不去。”
季濉雲淡風輕的說着,林臻卻已狠狠甩開了他的手,“你又發的什麼瘋?”
“我瘋?我若是真瘋,上次你敢私逃,我便該将你鎖在屋子裡,半步不離榻!”
季濉攔住了林臻的去路,将她抵在一旁的樹前,一雙墨眸沉沉地盯着她,他希望從林臻的眼裡看到恐懼,看到屈從。
“那你便試試。”
林臻絲毫未有回避地望向季濉,一雙清澈豔麗的鳳目中沒有半分退縮。
回應她的是一陣直沖過來的拳風,季濉的手已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林臻鬓邊。
男人額角青筋暴起,那一瞬,季濉真的想拿出十條八條鎖鍊,将她死死鎖住,最好再封住她的口,自然,還有這一雙令他讨厭的眼睛。
林臻被帶起的風激得合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便見那人已遠遠離開了。
望着他揚長而去的身影,林臻心下豎起的萬丈高牆也在這一瞬頹然倒地了。她沉沉地舒了一口氣,垂眸默默理好自己的衣衫,方才往偏屋去了。
*
回将軍府的馬車上,車夫倏然聽見季濉傳出的一聲怒喝:“若不識得路就早些滾回家去。”
“……”
車夫揮動馬鞭,悻悻地繼續駕馬,内心卻不由得嘀咕:方才的路,也分明是您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