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閑低頭看了眼纏在腕上的透明偶線。
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很多餘。
循着琵琶聲一路向前,越是行走琵琶聲越是清晰,最後他們來到了一扇古樸的大門前。
李閑發現門上的紋路又一次變了。
左時寒推門而入,當走在最後的李閑也進入房間後,大門嘭的一聲合上。李閑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吓了一跳,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屏風後的琵琶女再次撥弦,眼前的場景模糊了一刹,清晰時他們已經回到了酒店的大廳。
“來得剛好。”
左時寒循聲看去,看見了坐在吧台上的靈也。
靈也道:“這個鬼墟要消散了。”
李閑有些懵:“這裡怎麼有一個小孩子?”
進到鬼墟裡的都是當時在酒吧的人,這個小孩子是什麼情況。
靈也看了他一眼就不再關注了,感慨道:“這個鬼墟也是倒黴,進來的居然隻有兩個普通人。”
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唐文微很是疲憊地擡頭看了靈也一眼。
他覺得還是他比較倒黴。
左時寒來到吧台前,微微仰起臉看着吧台後沉默站着的調酒師。
他記起殘念中調酒師拉起小提琴的時候,眼中仿佛常年籠罩的霧氣散去了,再一次煥發出曾有過的光彩。
此時看調酒師的眼睛,裡面沒有任何情緒,就像兩枚黯淡的玻璃珠子。
“問過他誰拿走的界石的了。”靈也說,“問不出答案,可能是要消失的原因,他好像沒有自主意識了。”
一張酒單推到左時寒面前。
低啞的聲音響起:“……要點什麼酒?”
靈也攤了攤手:“就隻會問這麼一句。”
白皙修長的手指點在酒單的一種酒上。
但是說出口的名字,和上面酒的英文名與中文譯名都不相同。
“一杯琴湯尼。”
大門洞開。
李閑指着敞開的酒吧大門,驚恐地回過頭沖左時寒喊道:“門開了!”
往門外看,酒吧外是一片白茫茫,好像那是一個隻有光的世界。
“那是鬼墟的出口,你們可以離開了。”祝饒是對李閑和那個靈也身邊的陌生男人說的,但他的目光一刻不離左時寒。
“你們呢?”李閑這麼問的時候,唐文微已經幹脆利落地跳下椅子往門口跑去。
祝饒低聲答:“還要等一會兒。”
白光幾乎充盈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無臉人在光照下如同遇到陽光的雪一般消融,轉瞬消失不見。
調酒師所處的吧台,是現在唯一的陰影。
“……我隻想,再看到她一次。”調酒師忽然開口,說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話。
“他說的是對的,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給多少天都一樣。”
“但是……謝謝。”
“他是誰?”左時寒看着調酒師的眼睛追問。
調酒師沒有給出答案。
白光如潮水般溫柔地淹沒了吧台,他在光芒中消散。
隻留下一塊破碎的血色石頭,留在了吧台上。
靈也湊過去撿起那塊碎石,皺了皺眉:“隻剩下這麼一小塊了啊。”
左時寒垂眸看着酒單,将一切情緒藏在眼底。
有人在身後抱住了他,左時寒感覺到熟悉的懷抱,沒有任何抵觸,緩緩合上了眼睛。
……
“我覺得我穿越了。”吧台後,李閑目光呆滞地說道。
祝饒低頭喝酒,沒有理睬他。
“真的!”李閑唯恐他不行,手舞足蹈道,“好像時間刷的一下就過去了半個小時,我完全想不起來這半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事——我說的是真的!”
絕大多數進入鬼墟的普通人是不會有在鬼墟裡的記憶的,要是有記憶說明他有當封師的天賦。
現今大部分封師确實是封師前輩們從鬼墟裡頭撿回來的。
祝饒依舊沒有理睬李閑,而是看向左時寒,低聲道:“挺晚了,差不多也可以離開了,你……”你有落腳的地方嗎?
沒說完的話被人體到底發出的重響打斷了。
左時寒看過去,聲音是從樓梯間傳來的。
一個男人狼狽地躺在地上,把他從二樓一路踹回一樓的小姐姐一臉冷漠地看着他,拉了拉沒穿嚴實的外套啐了一口:“不行就别出來約!廢物!”
在衆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下男人漲紅了臉,大聲喊道:“我不是!我可以解釋的!你不知道我剛才經曆了什麼——”
陰影裡突然間跳出來一個小孩死死捂住了男人的嘴巴,嚎道:“叔叔你别說啦,别再丢人現眼了!快點回家吧!”
男人瞪大的眼睛好像要委屈地落下淚來:“嗚嗚嗚!”
靈也看到吧台角落裡坐着的左時寒,拼命朝他使眼色。
左時寒跳下椅子就往那邊走去,祝饒無奈地跟着離開,接住滑落的風衣又給左時寒披好。
唐文微看到鬼墟裡頭見過的人向他走來,就像見到了救星似的,拼命用眼神求救。
但是祝饒先一步走上去擋住了别人看過來的目光,然後用蠻力強行帶着唐文微離開了酒吧。
酒吧邊的小巷子裡,唐文微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目光呆滞且絕望,好像失去了夢想。
“我才不是,我才沒有……我明明很正常……”唐文微喃喃。
靈也輕咳了一聲:“沒想到他居然能記得鬼墟裡發生的事情……這種情況你們封師門會處理的吧?”
他看向祝饒。
祝饒點了點頭,掏出手機就聯系起封師協會負責這類事件的同僚。
靈也問左時寒:“你今晚什麼打算啊?回無常界,回鬼墟,還是留紹縣?”
左時寒看着他沒說話。
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是打算就留在紹縣裡……對了,你身份證帶了嗎?”
左時寒:“丢了。”
他本來就很少來到陽間,身份證是三年前祝饒幫他辦的,離開時還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不知扔在了哪裡。
“沒事,有些小旅館不查身份證。”靈也面不改色,“你有錢嗎?”
左時寒:“……冥币?”
“不是……唉,我想你也是沒有的。”靈也扶了扶額,他也就“算命”賺來的那點錢,大部分還和左時寒吃面吃掉了,“沒事,我們睡橋洞吧,反正鬼仙也不會生病。”
一隻手放在左時寒肩上。
左時寒扭頭看去,隻見祝饒看着他,說道:“我在紹縣有房子,你要不要住我那裡?”
強作鎮定的祝饒其實緊張得手背上青筋暴起。
靈也心覺不妙,連忙改口:“其實我也是有正常的落腳地的……”
左時寒點了點頭。
木生大聲喊道:“我不同意!”
靠牆坐着的唐文微一臉驚恐的看向這邊。
“人……人偶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