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竹屋,秋靈籁就放下背簍,火急火燎地去挖酒,絲毫沒有秋少主一貫的矜持模樣。
白扶靈在院内升起一團火,二人便坐在火堆旁,默默地喝着酒,相顧無言。
倒是酒液清亮,酒香也十分馥郁,一口下去,沁人心脾,久而彌香。
秋靈籁依舊是最先耐不住沉默的,冷不丁冒出一句話:“先生可曾婚配?”
他的神色懶散,語氣仿佛是在和白扶靈聊着家常,悠閑又自在。
白扶靈透過火焰,望向對面坐着的人,火焰印在他的眼裡,虛虛實實,讓人辨不清楚。
抿抿唇,還是照實回答了:“未曾。”
聽到這句話,秋靈籁忽然間就笑了。
眼睛彎彎的,火星啪地響起,濺向一旁的空地,他耳邊的銀飾也映照出淡淡的火光。
他就那樣定定地看着白扶靈,目光直白又坦蕩。
隻是不知他的笑是戲谑,還是嘲弄,亦或者是……欣喜?
白扶靈垂下眸子,繼續喝着酒,也不再理會。
他慣愛出神。
于是酒喝着喝着,思緒又開始遊離。
等回過神時,剛才還在對面坐着的秋靈籁竟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他的身旁。
後者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夜風拂過他的發絲,“叮鈴”聲不斷,平白惹出幾分風流爾雅的意味。
正瞧得出神,秋靈籁卻突然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白扶靈隻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直蹿,甚至聽到了久未跳動的心跳聲。
隻是不過片刻,又恢複正常,快速得像個錯覺。
視線相撞,他隐約看到有絲絲縷縷的笑意在秋靈籁的眼底漫開來。
漫得他又開始心神恍惚。
他有些疑惑,桃花酒竟這般醉人嗎?
往日好像也不是啊。
秋靈籁低下頭,撿起腳下掉落的竹子枝幹,開始慢慢添火,随後又啟唇說:“先生喜歡過人嗎?”
白扶靈一頓,眼中是化不開的茫然。
喜歡?那會是什麼感覺?
他這顆心怕是早已不會跳動。
若想使胸腔再次震顫,恐怕也是難于登天。
這芸芸衆生啊,實在是教人失望……
秋靈籁一直看着白扶靈的雙眸,火光在後者的眼中跳動,可他的眼底卻依舊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愁思與孤寂。
良久,白扶靈才緩緩搖頭,聲音中是掩不住的落寞:“大抵不會出現一個讓我喜歡的人,我的心……可能是不會跳動了。”
随即埋下頭,低眉順目。
卻也正因如此,他錯過了秋靈籁的欲言又止。
後者面上一副如夢如醉的模樣,心底卻是一片清明。
風吹過,鳥驚起,餘光中卻處處皆是你。
先生啊,我定會讓你的胸腔再次震顫。
因為,我在等你……與我共鳴。
這樣一個安谧的夜晚,不知是誰内心的悸動悄然沒入月色,而月色又散在了霧中。
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喝着酒。
半晌,白扶靈發覺身旁的人沒了動靜,擡眸看向他的位置,原來是睡着了。
春夜雖不似冬夜那般寒冷,但若是在這院中睡一晚,怕是也會感染風寒。
起身,将秋靈籁扶起,後者倒好,柔若無骨地靠在白扶靈身上,順勢還将頭也埋入他的頸窩,這個姿勢實在是……暧-昧。
白扶靈低頭順着輕輕嗅了嗅,秋靈籁身上的酒味并不濃啊,酒量……竟這般差嗎?
剛回到竹屋,白扶靈将人斜斜地往前一遞,秋靈籁的前半個身子便倒在床榻上。
等白扶靈費盡心力将秋靈籁的腿也擡上去後,白扶靈有些郁悶,人喝醉酒,怎地這般重?
整理了一下衣衫,他就準備出去。
可手腕卻被猛地抓住,整個人被往前一帶,就又到了床榻前。
聽見秋靈籁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冷。”
冷?
沒道理啊,都已步入驚蟄許久,再過幾日便是春分,況且竹屋内還有一個小爐,所以冷是萬萬不可能的。
但白扶靈還是試探地開口:“要不我再從竹閣幫你拿件被褥來?”
可秋靈籁卻搖搖頭,聲音低啞,指着白扶靈的心口道:“這裡冷。”
白扶靈怔住了,月光透過窗棂,映照在秋靈籁的微醺的面龐上,那一刻,時光悠長。
他眼底的死水,泛起了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