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靈籁進到空靈谷的時候,谷中還是百花似錦,秋海棠開得繁盛,還未有凋零的迹象。
隻是霧氣氤氲,從滿地的黃葉之中,方才窺得幾抹秋意。
他還在糾結等下見到白扶靈該如何說。
會不會被先生一言不合就趕出來?
會不會直接不讓進門?
會不會疾言厲色地怒斥他?
可推開竹屋,見到熟悉的床榻,以及鼻尖缭繞的熟悉氣息。
他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厚顔無恥地纏上先生。
隻是這今日……為何還同初見那時一樣?!
先生去了哪裡,怎地不見人影?!
秋靈籁實在是沉不住氣,猜測白扶靈應當還是去了落星林采藥,便直奔落星林的方位。
但這空靈谷内何時竟挂了這般多的竹鈴?
方才他想事想得出神,竟沒有注意到。
他明明記得,先生喜靜。
難不成是先生又救了谷外受傷的人?!
他急着找到答案,步子愈發快了起來。
隻是剛走到谷口,采藥回來的白扶靈也從彌漫着蒼茫白霧的落星林中走了出來。
那身影淡淡的,仿佛運石車的輪子在地面軋出來的淡痕,而痕迹一遍遍被軋過,他具體的輪廓也漸漸滾落出來。
秋靈籁的心中無端歡喜起來,前些日子纏繞心頭的陰霾也統統消失不見,仿佛雨後初霁。
不自覺地喊出:“先生。”
白扶靈聽到熟悉的聲音,有些詫異地擡起頭,望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看到那熟悉的墨黑對襟以及滿身的銀飾,還有耳邊所戴的銀耳玦,他的唇邊也揚起了一個極淡的笑容。
不過霧氣朦胧,秋靈籁還是沒有看見。
他幾步走到白扶靈身旁,十分自然地接過白扶靈所背竹簍,挎到自己肩上。
“來得正好,空靈谷内的黃瓜熟了,今夜吃蒜泥黃瓜。”
白扶靈眸光微斂,不鹹不淡地開口。
“是嗎?那還真是不錯。”
二人就這樣并肩走在一起,耳邊是悅耳的“叮鈴”聲。
秋靈籁想象中的質問也沒有鋪天蓋地地襲來,隻是同往日一般,商議三餐。那一刻,歲月靜好。
“先生,你是又救了什麼人嗎?”秋靈籁的聲音還是同往常一樣漫不經心,隻是這次還帶着絲絲的試探。
不過正是他的這份好奇,如此靜好的畫面也被破壞。
好奇心不但會害死貓,好奇心還很容易打碎美好的東西。
白扶靈眉頭一動,有些奇怪地問道:“人?什麼人?我沒救過。”
秋靈籁懸到嗓子眼的心安安穩穩地落到肚子裡,沒有絲毫地停頓,異常……絲滑。
索性也就不追究什麼竹鈴了,先生喜歡就行。
回了竹屋,秋靈籁才發現,原來着背簍竟是空空如也的,怪不得他一隻肩就能扛回來。
他原以為自己身體又健壯不少,沒成想,竟隻是因為背簍是空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秋靈籁狀似不經意問道:“先生,可想過出谷?”
白扶靈這次猶豫了,久久沒有作答,前者抓住時機,适時開口:“先生,不如随我一同前往谷外,去看看這芸芸衆生是否還是如你口中所說的那般無可救藥,去看看這世界還會不會因為他們的悔過而僥幸存活。”
“去試着感知,去讓自己的胸腔重新震顫……”
而後與我共鳴可好?
或許是秋靈籁一改平常散漫的态度,語氣異常真誠,白扶靈往日如死水般孤寂的眼底,竟氤氲出了絲絲的波瀾。
那一刻,白扶靈隻是在想,若是出谷有這樣一個人伴着,似乎也挺好。
秋靈籁看到了白扶靈的動搖,又繼續開口說道:“先生你隐于世外,将自己困在此地,又焉知衆生如何對待自然?”
“不妨同我出去看看,眼見才為實。”
似乎是覺得這樣說不夠,他不依不饒地開口:“先生,那就這樣說好。正巧我族人中了一種極為難纏的毒,不若我們先去秋山看看?”
白扶靈不言不語,沉靜的臉龐似水一般平靜,絲毫看不出内心的波瀾,秋靈籁有些不安地把玩這腕上的“素商”,餘光卻一直注意着白扶靈。
許久之後,後者才淡淡開口:“可以,不過要等到幾日後出發,我需要拾掇一下拿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