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這樣,勸慰的話對自己說了一輪又一輪,貪戀仍舊忍不住滋長。
剛開始隻是覺得再見一面就好,到如今羁絆重連,難以割舍。
有的時候她認為自己貪戀的是年輕時母親的溫度和面容,有的時候又覺得是這個别扭懂事,将擁有她未曾到過的,燦爛的未來的小朋友。
分不清。
頭向後仰搭在藤椅上,她阖着眼放空,手垂落在椅子外。
不一會又默默笑起來,其實這樣也很好。宋夢可以成為宋夢,宋青窈不會成為林晚,就好過了所有。
頭發晾得久了,搭在椅背後的毛巾水吸了許多,沉甸甸的濕氣。
抽了條幹毛巾随意擦了擦,裹着頭上了床。
潮濕與冷意驚醒了睡在旁邊的宋青窈,她迷迷糊糊在黑暗裡睜開了眼睛,沒有說話。
小心躺在身側,林晚按了按鼓動的太陽穴,側過頭去看宋青窈,小孩就像個小火爐,呼吸清淺,跟幼貓一樣。
“姐姐,你要出國了嗎?”等了一會兒,宋青窈帶着睡意的聲音響在夜裡。
心中裝了太多問題,她想問林晚最近去哪了?在忙什麼?以及最關心的,是不是真的要出國了?
可久等也不見林晚出來,抗拒不住睡意躺在被窩裡睡了過去,現下稍稍清醒便抓緊問。
這個問題在她心裡裝太久了,分量超過了所有的疑問。
她懼怕着林晚的離開。
裝睡?
借着昏暗的燈光,林晚揪了揪臭小孩的臉,不知是不是錯覺。手感比之前好了些:“不出的。”
她不會撒謊騙自己。
“那你不會離開對嗎?”小孩徹底清醒,坐起身向林晚伸出手,“我們拉鈎。”
拉鈎約定,承諾永恒。
這是孩子之間的約定方式。
“幼稚。”林晚點了點她的頭,玩笑着吓唬她,“快睡,不然讓大灰狼把你抓去吃了!”
她不想像媽媽一樣,拉完鈎後再也不見,也知道自己最讨厭别人不遵守約定,林晚做不到,所以不拉鈎。
“我才不怕。”小孩嘟囔着,固執地舉着手等她。
等了一會兒,林晚率先敗下陣來,坐起身:“好,拉鈎。”
論固執她還是比不上小時候。
一大一小兩根小指勾在一起,大拇指用力蓋在一起,好似越用力約定越牢固一樣。
親愛的宋青窈,我永遠不曾離開,隻是見到需要時間。
所以,當發現離别時,請不要難過。
得到了想要的保證,小孩心滿意足地躺了回去,還替林晚拉了拉被子。
“窈窈,你快樂嗎?”林晚側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隻是忽然想問。
快樂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過陌生,陌生到她想尋求宋青窈的答案。
幻想也好,求一個心理慰藉也罷,她就是想問問。
宋青窈歪着頭,思考着。
快樂嗎?快樂的。
和媽媽在一起生活,和林晚成為朋友,和笨笨話痨精姜意一起放學,而且王麗麗幾人還被退學了,這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快樂。
宋青窈:“快樂的。”
把隔在中間的狗狗推開,她不斷挪近林晚,炙熱的小火爐,将長久纏繞的寒驅散開。
“那就好。”她沒白來。
第二天清晨,生物鐘和窗外的鳥鳴聲将宋青窈喚醒。
甫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如同抱枕一樣被困在林晚的懷裡,強烈的安全感和溫暖讓她忍不住升起嘴角。
看向睡得不太安穩的女人,她輕手輕腳地收回手腳,向下一縮,脫離了林晚的懷抱,滾到旁邊從被子裡鑽出來。
她還要去上學。
懷裡的熱源離開,循着小孩行動間刻意壓低的抽氣聲,林晚一把将她撈回了被窩。
一時間,宋青窈又被困得一動不能動,心裡急切卻又不敢大聲,哄着她:“姐姐,我上學要遲到了。”
“我給你請了兩天假,再睡會。”林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成功止住了她掙紮的動作。
小孩安靜地窩在被窩裡,撥開糊在臉上的頭發,調整了下姿勢讓她抱得更舒服些。
在後來的回想中,宋青窈總覺得那兩天像是偷來的一樣,過得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