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問吧，什麼？”

莫德雷德表示自己十分大度，在傑森答應問完所有的事情就請客吃飯之後。

“剛剛，就是我們兩個締結契約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點東西……我看見的亞瑟王好像是一位女王。”

“哼……又是這樣擅自給别人看從者的過去啊。”

莫德雷德短暫的沉默後，自顧自地說起來：

“你見過……我母親了嗎？覺得她是什麼樣的人？”

“呃……”

母親是指亞瑟王還是那位湖邊的女士？再怎麼樣莫德雷德應該也不能管亞瑟王叫媽……那就是那位了。

“你是說那位，銀發，戴着面紗的……”

“你見過了啊……我不知道母後到底愛不愛父王，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對那個位子的渴望和嫉妒是強大到足以毀滅卡美洛的。”

“我就是那把母後用來摧毀亞瑟王的劍。”

“……”

“很煩……我不是這種婆婆媽媽的性子，若是什麼也不記得，剛剛成為搭檔就問我這些事情，我一定會再揍你一頓再說。”

如果是直接從英靈座召喚而來的沒有那場羅馬尼亞的聖杯戰争的記憶的莫德雷德，大概會驚訝于傑森的勇敢，先發洩一通不爽再把答案告知。

與來自曆史上，神話裡，那些傳說中的，同樣為了自己的夙願而戰鬥的英雄們相遇，見識到即使是作為英靈也要喟歎的屬于少年神父的“平等的救濟所有人”的願景，莫德雷德少有的陷入了長久的思考。

“你覺得我是誰？”

她這樣問自己的新搭檔。

“叛逆的騎士，在亞瑟王不在的時候掀起了一場毀滅不列颠的叛亂，最後死在亞瑟王手裡。”

莫德雷德沒有等傑森的回答，仍自顧自的繼續說着。

“你知道嗎，我很瞧不起圓桌騎士的那些家夥。”

“除了蘭斯洛特還有正午的高文，剩下的那些也能和我處在同樣的高度嗎？”

她的頭高昂着，像一位出征歸來的，騎着高頭大馬的騎士。

“哈，我是圓桌的末席。”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輸給了誰，母後給我的頭盔可以掩蓋一切，我是公平地靠着自己的強大走到那裡去的。”

“當我摘下頭盔，告訴亞瑟王，我是你的血脈，你的親生孩子，那個人隻是冷冷地看着我。”

“‘你沒有王的器量’那個人，那個亞瑟王這樣說。”

“蘭斯洛特背叛了她，高文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被殺死，崔斯坦離開了，說她不懂人心……”

“我殺了她，我看見我的劍削去了她的頭顱，可是我沒有赢。”

莫德雷德把臉壓在掌心，她的身體顫抖着，金發胡亂地蹭過臉頰。

“你知道嗎，我沒有赢。”

“母後給與我的頭盔是施加了強大魔術的道具，可是魔術遮蓋不了亞瑟王的厭惡。”

“我的一生都在為了成為亞瑟王而戰鬥，為了追趕那個人的步伐而前進，我從來沒有停下來好好想過，‘我’是誰？”

“莫德雷德死了，亞瑟王也死了，圓桌騎士消失了，卡美洛毀滅了，不列颠終結了。”

傑森看見莫德雷德一點點擡起頭，她平靜地與男人對視：

“搭檔，你是誰？”

我是誰？

傑森·陶德坐在沙發裡，他是紅頭罩，是哥譚蝙蝠俠之外的巡視者。

他可以是接管企鵝人生意的冰山餐廳新boss，是黑面具不敢招惹的幫派老大，甚至，他是曾經跟稻草人一起給整個哥譚帶來恐懼的阿卡姆騎士。

他是一個死在小醜手裡，又從墳墓裡爬出來，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家夥。

他努力通過訓練與變強來填補這種空虛，在學有所成并且找回記憶回到哥譚後，他才發現：

他的心中仍然有着一處空洞，他是誰？是蝙蝠俠的羅賓？不，他的工作是從夜翼那裡繼承的，現在已經轉交給了下一個。

他是誰？是布魯斯·韋恩的兒子？不，他隻是一個死人，是意外身亡的養子——他也知道，塔利亞已經培育出了一個布魯斯的親生兒子。

那個孩子繼承了羅賓的名号，穿上一樣的制服和短褲，跟着自己的導師在這座城市的黑暗裡遊弋。

那個孩子繼承了韋恩的血脈，身上擔負着刺客聯盟的傳承，在血的磨砺中成長。

他聽見莫德雷德的笑聲，不知道為什麼，傑森也覺得，是時候該笑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德雷德在笑，傑森也在笑，在那種沒有任何溫度的笑聲裡，他們好像突然懂得了相遇的原因。

“去試試看，真正成為自己吧。”

“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