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桃還是頭一回吃這樣的臘八粥,滿滿一碗,能頂一頓飯吃。
進了臘月,事特别多,周家上上下下都忙着準備過年。
忙碌起來,時間便過得特别快。
餘桃算是徹徹底底體會到了一回傳統新年的過法。
臘月二十四,要準備“蔬食饧豆”祭竈王爺,當然,也少不了果子、竈糖之類的,讓珍珍吃了個心滿意足。然後便是全家上陣的大掃除,屋裡院外,犄角旮旯,仔仔細細的清潔了一遍。
這段時間裡,也陸續有村民上門來,請周安替他們寫春聯。
餘桃也手癢癢的寫了一幅,雖然不敢拿給鄰居們獻醜,但是給大東或者春丫他們還是不錯的,他們一定不會嫌棄。
可她前腳才把寫好的春聯放在院子裡晾,後腳那春聯就不見了蹤影。
難不成是被風吹走了?
紙墨也不便宜,餘桃便打消了再寫的念頭。
等到家裡貼門神和春聯的時候,她才發現周安房門上貼的是自己丢失的那幅。
餘桃指着春聯,質問道:“你怎麼拿我的春聯?”
周安若無其事道:“哦,是你的啊?我撿的。”
餘桃:......不信。
她咬咬牙:“那你怎麼貼這幅,不貼我上次寫的那幅。”
虧她還以為周安喜歡那幅。
周安:“你怎知我沒貼那幅?我貼房裡了。”
餘桃:?
她進房一看,果然,那幅春聯被他貼在書桌對面的牆上,坐在書桌前,一擡頭便能看到。
周安:“這樣便能時時勉勵自己。”
餘桃:......
謝謝,有被感動到。
年前,第二批韭黃也長好了,還是大東拉着兩家的菜去的縣城。回來時不僅帶回了貨款,還有臨仙樓孫掌櫃送的年禮。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一些易存放的吃食,還有一壇屠蘇酒。
“孫掌櫃真客氣,還給我們家也備了一份。”大東笑道。
縣城大酒樓的掌櫃竟還給他們也備了禮,雖然是沾餘桃的光,但他還是覺得很開心。
在越朝,過年是有喝屠蘇酒的習俗。
所謂屠蘇,是由大黃、白術、桔梗等七種藥材制成的中藥劑,屠蘇酒則是用這藥劑浸成的酒。據說這酒喝了能驅邪解毒、延年益壽。
當然了,這屠蘇酒也并非家家戶戶都能喝得起。
至少周家原來是沒喝過的。
周老爺子笑呵呵的收下酒:“等除夕,咱們就都嘗嘗這酒。”
他邊說邊湊近聞了下,臉色瞬間古怪起來。
七種藥材泡的酒,味道有些難聞也是情有可原的,沒準喝起來還不錯呢?
周老爺子自我安慰着。
轉眼,便到了大年三十。餘桃迎來了她穿越以來的第一個新年。
這天的晚宴出奇的豐盛,在餘桃的口頭指導下,周喜的廚藝越來越好,不僅花樣多,還色香味俱全。桌上,雞鴨魚肉都有,自家種的韭黃與豬肉合成餡,被包成了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餃子。
周家人熱熱鬧鬧的坐成一桌,面前都倒上了屠蘇酒。
自古酒席都是賢者老者為先,但這屠蘇酒則是由小輩先飲。
珍珍年紀尚小,隻給她倒了小小一口,她便拿起碗敬桌上長輩,嘴裡還念着賀詞:“恭祝曾姥爺、姥爺、姥姥、娘親、舅舅、舅母,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念完,她喝下碗中的屠蘇酒,小臉皺成一團,吐了吐舌頭:“難喝。”
衆人哈哈大笑,也端起自己的碗,然後紛紛笑不出來了。
确實不好喝。
餘桃因為有一杯倒的前科,碗裡也隻有淺淺的一口酒,喝完隻覺得舌頭都是苦的。
“應過節氣就行了,還是喝蜂蜜酒吧。”
賣過酒方後,餘桃用剩下的酒曲和蜂蜜又釀了蜜酒,這次便是留着自家喝的,釀的時間也長了些,酒香愈發濃郁。
周老爺子笑道:“好,還是咱們自家的酒好喝。”
喝過酒,周老爺子便給家中小輩發壓歲錢,一頓飯吃得歡笑晏晏。
按習俗,接下來便該守歲。周老爺子和珍珍,一老一幼,自然是不用守歲的。吃完飯後,便各自回去歇息。
夜色漸深,外面此起彼伏的響起了爆竹聲。清冷的空氣中彌漫的硝煙硫磺味道。
周安恍惚間想到,上一次聽到爆竹聲,還是餘桃進門時。他病得昏昏沉沉,那爆竹聲拉他思緒回籠,他從黑暗中掙脫,世界從此有了光。
周安竟想不起來,在遇見餘桃以前,年是怎麼過的。
多半是在病床上,身心交病。然後看着家人強撐出的笑臉,愧疚難安。
他雙眸移向餘桃,剛揚起的笑卻凝固在臉上——
餘桃坐在小凳子上,捧着空空的酒碗,仰頭望着明月。往日神采奕奕的雙眼,氤氲着晶瑩的淚,沾濕了她纖長的睫毛。
那淚珠顫顫,随着她睫毛眨動滾落而出。
她似是不覺,隻癡癡地望着月亮,嘴中喃喃。
“......故鄉今夜思千裡,鬓霜明朝又一年”。③
異鄉的新年,家家團圓。
好想回家。
可是,明月何時照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