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巷子深處走,喜鵲橋附近有家開了幾十年的糕點鋪子,味道好,生意興隆。店家是個淳樸老實的中年男子,叫做何正倉,時常挺着發福的大肚子,長相喜慶得很,路過的小娃娃都“何叔何叔”地叫。
按理山底辦了廟會,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何正倉該抓牢難得的機會,大賺一筆銀子。然而,他的糕點鋪子已有三日未開張了。
何正倉的寶貝閨女失蹤了。
他領着何文珠去銀樓買首飾,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從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見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間成了洪水猛獸,朝何正倉張開了血盆大口。他渾渾噩噩地去大理寺報案,關了糕點鋪子,擠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尋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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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珠,年方二八,就是最近失蹤的第四個姑娘。三日前,她父親何正倉來大理寺報案,我帶着林安很快就到那家銀樓搜查,并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迹。”
不知不覺間,沈澈已帶着宋玖鸢到了喜鵲橋,不遠處,便是何家糕點鋪子緊閉的大門。
宋玖鸢停住腳步,手指下意識搭在下巴上,問道:“你還去了哪些地方搜查?”
“該搜查的地方都搜查過了,就單單這條街和彎彎繞繞的巷子,大理寺的官兵已暗中排查了三遍。”沈澈揉揉眉心,“不好辦呐。”
“确實不太好辦,不過沈大人,你拉着我到這兒來,是為了什麼?”
宋玖鸢湊上前,盯着沈大人愈發不自然的神情。
氣息交錯,沈澈放緩了呼吸,幹巴巴地回道:“宋姑娘聰明絕頂,沒準能發現什麼線索,按照兇手作案的規律,我們隻有兩天時間了。”
這起失蹤案拉扯的時間太長了,姑娘失蹤的時間沒看出什麼,但幾乎每隔四天,大理寺都能發現一具女屍,死狀各異。
“哦,原來如此,沈大人是有事相求啊。”宋玖鸢退開,心情舒暢許多。
沈澈羞澀地點點頭,說道:“那日何正倉來報案時情緒激動,很多事情沒說清楚,我便想着今日來問問他,看看能不能找着新的線索。”
“有理。”
兩人一拍即合,去敲了何家的大門。
不想來開門的不是何正倉,反而是何正倉後娶的繼室羅萍。
何正倉做了幾十年的生意,家中算是小有積蓄,發妻逝後再娶并無稀奇。
羅萍看着年歲不大,和何正倉相差甚多,見到來人時,眼裡閃過一絲訝然,随後反應過來什麼,連将兩人請了進去。
許是動靜大了,羅萍背後的孩子哭鬧不止,啼哭聲引得屋裡的何正倉破口大罵。
街坊鄰居的說辭,何正倉此人該是個難得的好脾氣,從不朝人冷臉斥責。
宋玖鸢心中生疑,但也并未說出來。他丢了閨女心情苦悶,又在自己家中,發洩脾氣也算正常。
羅萍朝二人笑笑,轉身進屋叫人。
沒過一會兒,何正倉就頂着烏青的黑眼圈,快步走到沈澈身邊,焦急問道:“沈大人,是不是文珠有消息了?”
沈澈搖搖頭,回道:“大理寺已全力搜查,一旦有結果,馬上會有人來傳話,本官今日過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何正倉的雙眼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唇角微微下垂,半張臉都埋進了陰暗裡,“沈大人想問什麼,盡管問吧。”
“那家銀樓叫做琳琅閣,花樣少,又素來價格昂貴,你為何會帶着何文珠去那家店?”
“這都好久以前的事了,近些日子,琳琅閣開始賣一種弄蝶簪,上面那隻蝴蝶打造得極為精巧,跟真的能飛走一樣。”何正倉捂住了眼睛,嗓音幹啞,“文珠一直想要,我那日便帶上銀子,想着買來當做她的生辰禮。”
宋玖鸢出聲問道:“一根弄蝶簪要多少銀子?”
何正倉愣了愣,很快回道:“七十兩銀子。”
宋玖鸢瞪目結舌,一時不知作何舉動,隻好拍拍沈澈的手背,驚呼:“沈大人,你的大半年俸祿啊!”
連正三品朝廷官員想買根弄蝶簪,都要咬咬牙想好久,可這何正倉想都不想,就直接給何文珠買了?
和得來的消息說的一樣,何正倉極為疼愛他的大女兒。
咚!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宋玖鸢的思緒打亂,回頭看去,原是羅萍不小心摔了木椅。她背上還有個吃着手指的男娃,彎下腰時吃力得很,等扶好椅子,發絲都濕透了。
察覺到三人的目光,羅萍想笑卻笑不出來,隻好咬緊牙關,下颚繃得老緊,沉默許久,一聲不吭地帶孩子回了屋裡。
何正倉沉浸在失女之痛中,瞧都沒瞧羅萍一眼。黑暗中拍起的巨浪差些将他淹沒,那一瞬,他的呼吸被牢牢拽緊,有點踹不上氣。
連沈澈和宋玖鸢離開時,他都未曾察覺。
到了外頭,兩人對視一眼,很快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往琳琅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