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賭坊,乃是全皇城最大的銷金窟,紙醉金迷,晝夜不停。進到這裡的賭徒,什麼樣的人都有,出入茅蘆的富家少爺,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亦或是背負罪孽的亡命之徒。
鐘靈大街,車馬水龍。
偌大的平安賭坊矗立在墨河旁,屋頂上覆蓋着的琉璃瓦,在陽光底熠熠生光,突兀橫出的飛檐挂着黑燈籠,依稀可見上頭的“賭”字。黑檀牌匾刻金漆大字,張牙舞爪。
“大!大大!”
“推牌九嗎?按老規矩!”
“你小子是不是出老千了?這骰子有問題,來來來,你們快來看啊!”
“走個葉子牌,誰要來?”
“打馬吊!打馬吊!”
賭坊内燭火昏暗,宋玖鸢剛剛踏入,振聾發聩的哄鬧聲讓她心生退意。僅走神了一小會兒,宋玖鸢就被來往賭徒給擠了進去,等她回神,已站在了一張四方桌前。
骰子最簡單的玩法,單純地比大小。
各色賭徒湧上來,宋玖鸢差些喘不上氣。
另一頭站着個兇神惡煞的荷官,脫了上衣,每喘一下,一身誇張的腱子肉跟着一抖,抓着骰蠱的手青筋暴起,連着全身上下膨脹着。
宋玖鸢收回目光,平緩氣息,随意往押大的那邊擲了塊碎銀子。
“大!大!大!”
“小!小!小!”
圍着宋玖鸢的賭徒又開始大吼了,宋玖鸢不想讓自個兒看着格格不入,面無表情地跟着大喊:“大!”
“啊——是小。”站宋玖鸢身後的小少爺失落地說道,咬咬牙,又往押大那丢了塊金子。這闊氣的樣,引得旁人啧啧感歎。
一局已了,宋玖鸢轉身擠出人群,茫然地四處張望,一時不知去哪邊好。
她身體未痊愈,是偷偷溜出來的,趁着小桃熬藥的功夫,翻牆上馬,相當娴熟。
沈澈那邊派林安過來,隻是和宋玖鸢說說案情,并未想讓她來。宋玖鸢知道平安賭坊這個地方,至于緣由就無從知曉了。
“诶……”
小少爺一路跟來,正要伸手拍向宋玖鸢,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從側邊伸來,握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折。
“啊啊啊,疼疼疼呐!”小少爺哇哇直叫,因着手腕被擡高,害他迫不得已彎了腰。
宋玖鸢聽到動靜回頭,驚喜出聲:“沈澈!”
沈澈颔首,看了眼抓着的小少爺,解釋道:“這小子跟在宋姑娘身後,鬼鬼祟祟的,不是什麼好人。”
“原來如此。”宋玖鸢淡淡瞥了眼小少爺。
小少爺炸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好人!是好人!我跟着你,是因為我覺得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宋玖鸢問:“什麼人?”
小少爺害羞了,扭扭捏捏地回道:“我夢裡夢到的仙子。”
話剛說出口,沈澈眸中的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他手上力道加大,隻聽見“咔”的一聲,小少爺疼得眼淚直飙。
“油嘴滑舌。”沈澈厭惡皺眉,甩開了小少爺的手。
小少爺急忙收回手,确認手腕無礙,委屈地看着宋玖鸢,說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爹是誰嗎?”
這話似曾相識啊。
很快,他自顧自回道:“我姓趙,皇城趙家的趙,我父親可是趙浩然,西街口茶販處說書人記的皇城富貴排行榜第……二!”
竟然是趙家。
宋玖鸢輕飄飄地回了句:“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仙子是?”趙子穆小聲問道,樣子有些狗腿。
“哦,也沒什麼,第一罷了。”
趙子穆:!
震驚過後,趙子穆疑惑萬分,“祈二不是男子嗎?”
“哦,那是我哥。”
趙子穆撓撓頭,信了,笑道:“原來是祈姑娘,我先前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是看你不像來賭坊作樂,特地來給你提個醒的。”
宋玖鸢和沈澈對視一眼,不太明白趙子穆話裡的意思。
趙子穆接着說道:“平安賭坊裡的水太深,兩位還是早日離開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