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常雨霖和石巍又上樓來看小人魚。
倆學生滿臉期待,就像第一天養小寵物次日迫不及待就要來貼貼的小屁孩。
結果還沒敲門,二人就見關教授把小人魚從卧室裡抱出來。
而縮在人懷裡的小魚,還在系襯衫最頂上的扣子。
這一幕,有點引人遐想。
看得常雨霖的嘴角比AK還難壓。
石巍則一臉懵,“教授,你要帶小魚去哪兒?”
“我帶念西澄去體檢。”關路遠說。
“這就叫上‘念西澄’了!”常雨霖笑眯眯湊近懷裡的人,“所以,小魚喜歡這個名字?”
得到了新名字的小人魚,不,此時應當稱其為念西澄更加妥當,他點點頭,眼型彎彎的,像蓄着淡淡的笑意。
“嘶……”石巍摸下巴,“這就要帶去體檢了?幻視一些養寵物的流程。下一步該不會就是要打疫苗和絕育了吧!”
“絕育?!”常雨霖驚呼,忙用手掩在念西澄耳側,“小魚可聽不得這種話!”
“早上我帶他去海洋基地做個全身檢查。”關路遠瞥了眼倆學生,“下午,你倆帶他去買新衣服。”
“遵命!”
“收到!”
*
自宿舍樓出發,開車行出一段距離,愈遠愈人迹罕至。
直至車行到海岸邊的深山密林裡,鐵蒺藜圍出一大塊荒草空地,内裡一排通體白色的矩陣廠房清晰可見。
噴着新漆的鐵門頂頭挂着牌,上書“海洋遺址研究基地”大字。
門口,數名身着暗色防暴服的守衛持槍站崗。
念西澄被關路遠抱下車,越靠近那禁閉的栅欄大門,越心生恐懼,蜷在教授胸口的手不由得抓緊了毛衣的絨面。
“害怕?”
頭頂傳來男人平穩的低嗓,尾音略帶疑問。
念西澄擡頭,隻能瞥見關教授硬朗的下颌線。
他點頭,怕教授看不見,又補充個“嗯”。
“有我在。”
關路遠隻回了簡單這三個字。
很平淡的語氣,沒有刻意耍帥的低沉,而是冷靜地陳述事實。
似乎事實确實如此,隻要“有他在”,便無需害怕。
停車場距大門有段距離,關路遠抱着人走近時,守衛們提高了警覺。
等到關路遠走近,看清其面孔,那群守衛才将斜握在胸口的槍挪開,颔首示意。
大門打開。
關路遠幾乎沒出示任何證件,甚至沒經過任何安檢,便順利抱着人進入了守衛森嚴的基地。
基地内的建築,與小鎮現有的相對原始的石頭厝子,科技水平完全不同。
外牆上的瓷磚雖為白色,卻會在陽光下泛着奇異的藍熒光,令念西澄好奇地盯了許久。
“從此刻起,你要暫時對自己‘人魚’的身份保密。”關路遠突然說。
“嗯?”念西澄回眸,“為什麼?”
“不然會被……”
關路遠理所當然要描述極少數群體在集體中的困境,可轉念想到,以小人魚目前的認知,大概率很難理解人類為何會有這樣的特性。
思考時的沉默,在小人魚聽來有了别的理解,念西澄問:“不然會被關起來?”
“……嗯。”關路遠選擇附和。
為人師表也不算打了诳語。
作為人類社會現知的疑似唯一活體人魚,萬一被科學院抓去研究,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關起來”。
“哦。”念西澄點點頭,默默記住了。
小人魚被關教授抱進正中的一處研究所,一路穿過幽靜的長廊,最後進入其中一間實驗室。
數個宿舍樓内前所未見的、帶液晶大顯示屏的精密儀表盤,表格面的數據實時跳動;盛着光澤各異液體的柱狀培養倉裡,内裡養着些沒見過的植物幼芽或動物胚胎。
看得念西澄張着嘴,半晌沒回神。
“喲吼,關大教授居然對我這菜市場感興趣?”
略顯輕佻的男聲響起,念西澄回頭,看到一個眼型細長的白褂高個走過來。
那男人一眼看到關教授懷裡的青年,不見外得湊近觀察,又意味深長笑起:
“還想問關教授是來我這兒買菜還是買肉,現在看來,是自帶食材?說吧,想怎麼吃?我會處理得很幹淨的。”
“嗚嗯……”
念西澄聽不懂暗喻,但聽得懂“吃”。
一聽這人要吃自己,他嗚咽一聲,往關教授懷裡鑽得更深。
“沒人想吃你培育的不知名物種。”關路遠應了聲,找了張升降床,将小人魚放了上去,轉身對白褂男說,“劉川柏,給這人做個全身檢查。”
聞言,劉川柏的笑意一凜,故意重複了句廢話,“這人看起來與人類特征并無差異。”
“嗯。”關路遠回應。
這一聲應完,劉川柏也就不再多問。
他這間是生物研究室,是基地特地批給他這生物專家的實驗場所。儀器多為科研用的超高精級别,給人類檢查身體綽綽有餘,但大可不必。
就像沒人會用外科手術級的切割刀剁牛骨。
劉川柏很了解這位姓關的同僚,這人絕不會以權謀私,把親友帶來工作場合體檢,隻為省那點不足為道的費用或精力。
至于為何這陌生面孔非要被帶來這裡做檢查,關路遠沒主動說,劉川柏也不打算問。
“貼片是你來還是我來?”劉川柏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