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然過去,鳥雀重新歸了山林,隔着房門還能聽見外面青鳥婉約的啼聲。
阿圓揉了揉眼角,放下了手中繡活,熄滅了屋中的油燈,若不是為了趕制大兄成親用的東西,恐怕她做夢也用不了這油燈。
院子裡有井水低落長磚清脆的響聲,還有那隐隐約約的讀書聲,阿圓開了房門向着牆角走去,那誦讀聲越發明顯。
“你們這夫子這麼嚴格,大半夜還讓你們背功課?”阿圓腳踩着方凳,趴在牆頭看着他。
趙慎坐在自家院中,連頭都不屑擡一下,執着書本背過身去。趙家的院子打理的精細,花壇中栽種着從山裡移植來的杜鵑花。雖說如今到了開花的季節,花朵結的格外好看,但是阿圓覺得都沒有以前的少年令人賞心悅目。
也許她也應該讀讀書,起碼懂如何描繪他的好看。
“你能不能教教我看書?”此時夜深了,趙叔、趙嬸也歇下了,阿圓怕把人吵醒,壓低嗓音小聲說道。
可是面前的人似是沒有聽見,依舊不理不答。
裴圓想他許是沒聽見,隔着杜鵑花的花枝細聲喊道:“喂!我跟你說話呢。”
趙慎拿着書簡起了身,阿圓以為他正要跟她說話,卻見他頭也不回的進了屋。袍角撩動間,還踢翻了旁邊的小馬紮。
阿圓:“....”這是在學堂受了氣,還是耳背了?
許是耳背了?
翌日清晨,天還沒有大亮,阿圓就背着竹簍出了門,她已經幾日沒有采藥草了,再沒有銅錢交上去,恐怕祖婆又會不滿了。何況她今日得上山去摘響耳草。
聽人說這種草藥可以治療耳部多種病症,正好到時采了一起給趙慎。
響耳草多長在山裡或者田地旁,形狀如同磨盤,阿圓順着田埂一路往山上尋去。不知道是不是怕礙了莊稼生長,被人盡數鋤掉了,這一路走來居然一棵都沒有發現。
越往裡走,樹葉遮擋的越緊密,林中的光線也越發陰暗。阿圓看着前方已經沒有明顯的路徑了,準備回頭換條道走。
剛準備擡起腳步的時候,就聽見了一道“嗷唔”的叫聲,她這...這是碰到黑熊了?
裴圓看見那道越來越近的黑影,額頭上的冷汗不停的往下冒。她這是什麼運氣,趙慎幾年都碰不見的東西,讓她一下就遇見了。
這熊也挑軟的捏麼?
阿圓抖的兩條腿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她多少記得趙慎提過,黑熊這種動物别看它粗壯,可是跑起來的速度卻比馬都毫不孫色。而且越是逃跑越會引起它的主意。
裴圓擡起步子,緩慢的往旁邊挪動,盡量不引起它的主意。她記得離這裡不遠有趙慎設的陷阱,或許這個時候能救她一命。
平時嘈雜的樹林,此時感覺寂靜的可怕,安靜的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随着她的移動,頭頂上的樹葉發出飒飒的響聲,阿圓伸手準備擋開遮擋視線的樹葉,便看見一條青蛇朝她吐着紅信。
生平最怕這種東西,看着近在咫尺的它,喉嚨之中的驚呼抑制不住的往外蹦。
顯然,那隻熊也被吸引過來了。
眼看着它離的越來越近,阿圓手忙腳亂的從草叢裡撿起一根樹枝握在手裡。
它看着嬌小的她沒有動作,她看着壯碩的它也沒有動作,一人一熊悄然對峙。
阿圓腳下的枯枝在咯吱作響,它張開雙臂發出響亮的嘶吼,頭頂上的青蛇順着翠綠的樹葉緩慢向下移動。
真..真是腹背受敵。
眼看着它越發靠近,阿圓迅速用手中的木棍打偏枝幹,讓樹葉間的青蛇掉落在黑熊的頭上,随後發瘋似的朝着陷阱的方向狂奔!
身後的黑熊明顯被激怒,隻見它忍者疼痛拽斷咬在它臉部的青蛇,将它的半截身軀丢在泥地上。
一個大掌踩過,蛇肉碎成了泥狀。
阿圓看着它臉上的咬痕,祈禱着毒性趕緊發作。可惜,并沒有...眼下,她隻能盼着腳旁的陷阱了。
趙慎做的陷阱旁邊都有标識,阿圓看着那醒目的三角标記一直圍繞着它轉圈圈。
她也不知這個陷阱有多深,能不能困住這頭熊,但是現在顯然已經沒有别的辦法了。
那隻熊喘着粗氣站在陷阱的邊緣,愣是沒有再往前一步。阿圓試探似往後退了一步,引着它上前。
眼看着獵物有逃跑的趨勢,隻見那隻黑影龇着牙,後腿發力撲了過來!
阿圓閃身一避堪堪躲開,而那隻黑熊卻半邊身子落在陷阱裡,半邊身子趴在邊緣。
眼看着它鼓着肌肉拼力往外爬,阿圓趕緊撿起樹旁的石頭砸向它的腦袋。
隻聽見咚一聲悶響後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阿圓不敢上前瞧,看了看身後,沒有明顯的影子,連滾帶爬的下了山。
回到自家院子,已至日暮時分。祖婆看看她空空的手,冷哼一聲進了堂屋。
死裡逃生的阿圓沒有心思再想這些,拘了一把清水洗了洗滿是泥土的臉,連灌了幾口井水才勉強壓下快要蹦出胸腔的心髒。
那隻熊是不是該告訴趙慎?
此時,隔壁的院子還隐約傳來趙婵的笑鬧聲,阿圓往前走的步伐又往後退了退,還是遲些去吧。
心裡藏着事,手上的活計也幹的心不在焉的。阿圓一邊洗着碗筷,一邊看着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