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進了公廁,陸聽安才知道外面那些路人說的還是含蓄了,周婉喜的死法何止是凄慘,可以說跟她平日的風光比起來,她的屍身被處理得十分潦草,并且不體面。
平南嶺是港城的邊緣地帶,街道多數老舊窄亂,公廁地上更是積着厚厚的黑色髒污,臭氣熏天。
周婉喜的屍體被抛在男廁的第二個隔間,背靠着牆,雙腿張着撐開旗袍,膝蓋也以一個不合理的角度曲折,以至于她坐得很穩,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往哪個方向歪倒,正面直直的朝着隔門。
最可怖的還是她肩膀往上,脖子連着頭都被砍掉,傷口整齊、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付易榮不忍直視地别過頭,“到底是誰這麼慘無人道,再恨也不至于把人弄成這樣……”
他也算是百彙門常客,周婉喜在舞廳熱度很高,每次去都能看到她登台唱歌。
私底下兩人雖然沒有什麼交集,但親眼看到她慘死也讓人心生遺憾。
顧應州淡漠的視線從現場每個角落掃過,随後套上鞋套走進隔間,小心地避開屍體蹲了下來。
“法醫和痕檢科的什麼時候能到。”
付易榮說:“來之前才通知,還得一段時間。”
他們平時和痕檢科的打交道慣了,痕檢科的本事多少也學到一點。
付易榮開始尋找現場被忽視的線索,一轉頭就看到陸聽安遠遠地站着,擰眉虛掩着鼻子。
在心裡罵了句死出,付易榮氣不打一處來,“陸小少爺既然這麼害怕,跟進來礙手礙腳幹什麼?”
陸聽安别着頭,餘光都不願意往付易榮那邊掃,“你還是先處理一下面前的物證吧。”
付易榮:“什麼物——”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自己腳邊安靜地淌着兩灘排洩物,焦黃焦黃。
是yue~屎
“誰這麼沒素質!都到公廁了不能拉坑裡?!”
陸聽安站在離排洩物最遠的地方,故意道:“付sir破案都這麼不嚴謹嗎,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兇手留下掩蓋犯罪痕迹的呢?”
付易榮面色一僵,竟真的猶豫起來。
身為重案組的警員,他不能放過任何有用的線索。
可這,可這是屎…
正思索要怎麼取證,身邊就哆哆嗦嗦地走過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瘦削男人。
“阿sir!我不是兇手啊。”男人個子不高,被帶着走進來後就死死地低着頭,生怕再看到屍體一眼。
付易榮眼神如炬,“你是誰。”
男人說:“我是報案人。”
“你的口音聽着不像港城人。”
被用審訊一般的眼神一盯,男人腿發軟,立馬全盤脫出,“我五年前來港城讨生活,在平南街前面的轉角口開了家書店,阿sir你可以去問問,住在這一帶的都知道我。”
“平時我都是早上八點開門,今天起得太早又閑着沒事幹,七點鐘就來了店裡。我這人腸胃不太好,一喝牛奶肚子就不得勁…阿sir,我真的就隻是來上個廁所,誰想到一拉開門就看到這麼可怕的……”男人越說越窘,“我不是沒素質啊阿sir,更加不是兇手。”
離廁所近的群衆聽到這話,嘲笑了幾句。
“阿武的膽子還是這麼小,跟他的名字一點都不像嘛。”
“大早上看到屍體誰都害怕,阿武連殺雞都不敢咋可能殺人。”
這不看到死人都吓屎了。
阿武以前最讨厭别人笑他,現在發生這種事情,笑他的人反而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隔間,顧應州已經起身脫下了手套。
他不是法醫所以沒有太觸碰屍體,但根據屍體表面屍斑以及僵化程度,能判斷出一些有用信息。
“看屍斑轉移程度,死亡時間至少十小時,人體肌肉和各關節呈現出來的屍僵也能證明這一點,全身僵直沒有達到屍僵緩解的時間點。”顧應州看向付易榮,“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屍體應該是深夜才被轉移到這裡,怕太快被人知道受害者的身份所以砍掉了腦袋。”
隻是他(她)忘了周婉喜是港城的紅人,即便沒看到臉也能輕易被認出來。
付易榮摸着下巴思索,“這麼說砍頭不是死亡原因?”
顧應州環顧四周,沒再解釋,隻是對他擺了擺手,“要搬運這麼完整的屍體到公廁,兇手一定就住在這附近一帶,有用于抛屍的交通工具。易榮,去問問昨晚入夜以後有沒有人看到形迹可疑的人或車出入這條街。”
付易榮趕緊應聲,出廁所前注意到陸聽安在看自己,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
陸聽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心裡吐槽了一句不成器。
好歹也是重案一組的成員,入行以來也一直跟着顧應州勘破大小刑事案件,聽起來風光無限的,怎麼會連一些最基礎的線索都看不到?
如果周婉喜是死于砍頭,那麼第一案發現場以及她的身上都會有大片噴濺式的血液。
要知道脖子大動脈被割斷,血流量無異于擰開水龍頭,不管什麼地方都會被濺到。
而現在她隻有胸口以上的衣服被血浸成了深色,其他地方除了零星的血點以外沒有大量血迹,可見是死後才砍頭。或者說是死亡至少兩小時以上才砍,所以出血量比一般的還要少。
付易榮連這點都想不明白,不怪陸聽安看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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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易榮當然沒問出什麼來。
住在平南嶺的大多是一些老人和窮人,他們對警察有與生俱來的恐懼,盡可能地避免跟警員交流、生怕惹上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