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爾戈港事故發生後的第二十一天。
亞倫·佩洛涅特的棺椁已經被移入墓園,身受重傷的艾妲·佩洛涅特已經恢複如常,帝國的最高掌權者、年老的執政官已經纏綿病榻整三天,在這個尋常也不尋常的日子,十二名審判官與十二名裁斷官組成的合議庭對衛瓷元帥進行了定罪宣判。
罪名為,利用元帥職權,擅動“暴風雪”号上的裝載容器,緻使核心熔毀,星艦解體。依照帝國律法,處以死刑,九十天後執行。
自此,荷爾戈港星艦熔毀這一事故所有涉及人員均裁斷完畢,案卷封存,至高法庭将結果正式向民衆通報。
“……真不愧是露西拉殿下啊,如此高效率,依稀感覺亞倫殿下的葬禮還在昨日,今天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說明帝國的行政冗餘問題在真正的要緊事面前不算問題,決律庭辦案真是暢通無阻。”
“萊珀礦業幹了那麼多黑心爛事,死了那麼多礦場工人都一直屹立不倒,這下徹底倒台了!哈,還是皇子的命值錢,平民的命就是賤啊!”
“噓!噓!少說點吧……不管怎樣都是好事一樁,就是不知道萊珀礦業的巨額資産會流向何處,聽說礦石星已經被艾妲殿下接管了……”
“艾妲殿下可真是……該說是後來者居上呢,還是命運眷顧呢?她二度分化成Alpha才過去多久,提到繼任者的名字已經繞不開她了,每回在大新聞出現她總叫人驚歎。”
“亞倫殿下就實在是不幸了,他算是執政官大人寄予厚望的孩子了,才剛和公爵家的女兒訂婚……真令人唏噓啊。”
“這麼一看,那不就隻有法比安殿下與艾妲殿下了,布萊德殿下是不能指望的,其他幾位就更……”
“别胡亂猜了,還沒到時候呢!”
“怎麼叫沒到時候,執政官大人這次卧病,玫瑰堡宮的氣氛都不對了,我看繼位者的内戰已經迫在眉睫了。”
“……哼,你是真敢說。”
“我肯定是支持艾妲殿下的,誰都知道法比安殿下空占了年長,實際外強中幹,艾妲殿下的唯一污點,大概就是她那個未婚夫。”
“你說元帥?哦,已經不是元帥了。他被判了之後,聽說軍校的學生們有組織小規模的抗議遊行呢,真是瘋了,至高法庭的定罪豈能質疑。”
“有什麼可質疑的,學生就是天真,說什麼以前的功勳,沒有屁用!從那家夥變成Omega開始就有端倪了,那可是被外星生物Enigma标記過的,從身到心都不屬于帝國了,叛國很難理解嗎?”
“确實,帝國當時對他實在是太仁慈了,誰曉得他會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是在報複帝國麼?我家孩子以前還憧憬着做元帥那樣的Alpha,回想起來都惡心。”
“真不知道這段婚約是怎麼能持續到現在的。不過等九十天後,這塊污點也就不存在了。”
……
一位決律庭的裁斷官押着衛瓷走過狹長的紅銅管道。
貝爾芬格堡的空氣渾濁,混合着煙味、鐵鏽味、食物腐敗散發出的酸臭味,還有劣等Alpha嗆鼻信息素的味道,一路上有幾個蓬頭垢面的犯人直勾勾地盯着被定罪的前帝國元帥,眼神玩味,被裁斷官呵斥了一聲後,隻是輕慢地笑笑。
一個身敗名裂、被帝國抛棄的……Omega,在遺忘之地,注定不會過得太好。
更何況他的罪名是如此方便他人發洩,不管是怒火還是别的。畢竟這個家夥可是背叛帝國了啊,貝爾芬格堡的犯人也有一顆愛國之心,替帝國收拾教訓這位“元帥”絕對是發自正義。
那些不懷好意的笑聲落入衛瓷耳中,他恍若未聞,麻木地、遲緩地跟随着裁斷官,仿佛一具老舊得臨近報廢的機械。
他安靜地被帶入一間陰暗髒亂的囚室,随着“嘭”一聲鐵門關閉,周遭歸于一片寂靜。
這裡與先前待過的靜思室布局相同,隻是更狹小逼仄,牆壁透着一種發黴的味道,衛瓷緩慢地在角落盤腿坐下,呆滞地看着布滿灰塵的地面。
從在至高法庭接受合圍審判,到被塞入運送死囚的飛行艇,衛瓷一直處于一種茫然的狀态,眼前的世界就好像一出荒誕癫狂的機械舞劇,演出進行中不斷地有齒輪、螺絲與軸承掉落,昭示着崩壞。
露西拉·佩洛涅特用冰冷的語氣宣讀了他莫須有的罪行,接着十二位審判官與十二位裁斷官齊齊點頭,在衛瓷發言為自己辯護的三分鐘裡,那二十四雙眼睛盯視着他,就仿佛在看什麼低維生物的徒勞掙紮一樣。
在那樣的目光中,衛瓷的聲音漸漸地低弱下去,後面發生的一切都混亂而無序,衛瓷感覺頭腦脹痛,連帶着後頸的腺體位置也在發燙,他接受了露西拉殿下的指控,被迫認了罪。
現在他以一個死刑犯的身份,手腕上墜着沉重的金屬鐐環,被關押在貝爾芬格堡的死囚室中。
到底是如何……走到這種地步的?衛瓷心内茫然,他在“暴風雪”号的主控室中,确實沒有做任何事,一個為帝國征戰銀河無數次、視帝國榮耀重于一切的軍人,怎麼可能做出背叛帝國的行徑,而且……他怎麼可能傷害艾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