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綏知道李重衡沒攤開明說的那些話是什麼,隻是有點惱火他十幾年了竟還在這樣想。
“不要看輕自己,你看不起自己就是在看不起我。”
李重衡有時很想問,為何周綏會對自己這麼好。
是因為他在他面前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嗎?其實他也會裝的,掩一掩自己的脾性,藏一藏自己那其實早已浸入污水混為一體的本能。
他知道周綏是讀書人,肯定更喜歡溫文爾雅的人,所以他在周綏面前從來不扯着大嗓音喊話,也克制住從不在他面前講各種粗鄙不堪的髒話與混話。
但他也不敢問,總怕問了之後好似會将周綏點醒,此後再也不對他好了。
這樣卑劣地祈求周綏能夠永遠對自己好的想法,就像是陰暗濕地裡毫無章法生長的雜草,一旦攀住了求生的本能和欲望,就再舍不得放手。
“但是,你今天下午發生什麼事兒了?我看你叫我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周綏見氣氛被自己道得有些凝重,又想起剛才在山下見到面無表情的李重衡,差點把姚淳熙吓到,裝作若無其事迂回地問。
李重衡手上的動作一頓,想起自己在鎮上跑了一天,回到村裡聽聞周綏正同一名姑娘一起,那些老愛聚一起傳八卦的老婦人對他說了什麼他也忘了,腦海裡隻恍惚又記起來昨晚周綏同自己說什麼要攢錢未來娶妻生子,急得立馬打聽了人方向就直奔過去。
現在回過頭想想,李重衡甚至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那麼着急,在見到姚淳熙同周綏談笑晏晏時又為什麼那麼不滿和不甘。
周綏見李重衡突然發愣,伸手在他面前輕輕晃了晃:“重衡?”
“嗯?”李重衡回過神,立馬低頭扒了幾口飯,“沒發生什麼,就是……想見你了。”
周綏遲疑地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四個字,還沒等再問一遍,便聽到李重衡又飛快地接着說:“對了,我在街上好像有看到貨郎在賣你之前說的那什麼……水仙花?又白又黃的……你要的話我明兒上街給你搬回來。”
周綏無事時就愛打理那些花花草草,自從昨年林原不小心把他的水仙花圃給澆蔫了之後,周綏總念叨着要重新種回去,隻不過等了許久一直沒在鎮上見到種子,緊接着又過了播種期。他本都想收拾一下,趕個春趟幹脆種一些頑強的小白菜好了,這下聽到李重衡有見到水仙,連忙點頭。
“是種子嗎?”
“都有,不過他養的那花栽盆裡,沒你養的好看。”
“那明天先帶我去看看。”周綏低聲嘀咕,“我今天怎麼看一天都沒見着……”
李重衡抿唇,偷偷觑了他一眼,舀了一勺湯後收回視線。
兩人吃完飯後,李重衡想起早上周綏從仁濟堂門口抱走的流浪狗,說想去看看,周綏便帶着他來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林原早已經把狗洗幹淨,模樣看上去也比早上剛撿回來的時候清爽了不少,正轉着烏溜溜的眼珠子,四條短腿粘着周綏。
然而小狗對李重衡的态度可謂是十分嚣張,不僅屁股對着他,甚至在李重衡幾次三番想要拎起來瞧的時候呲個白牙兇他。
“這狗一看就不好對付,要不放回去吧。”在李重衡吃癟多次之後,他選擇扒拉小狗的爪子,和周綏挑撥離間。
周綏抱臂,看着小狗任憑李重衡怎麼扒拉都不懂,就跟長在自己腿上似的,淡定地說:“你早上還說這狗傻,我是覺得它跟你很像才抱回來養的。”
“它根本不傻,所以把他放回仁濟堂門口,怎麼樣?”李重衡也急了,這小狗比自己都粘周綏,這也就算了,它居然還嫌棄自己。
無法忍受!一定要叫周綏把它丢掉!
周綏像是想起了什麼,撸了一把小狗黃澄澄的毛,看着李重衡:“我想了想,你的名字既然是之前我取的,那不然它的名字你來取吧。”
李重衡雖然一副“要我沒狗,要狗沒我”的表情,但還是壞心眼地随意取了一個難聽的名字——狗蛋。
周綏:“……”
周綏一時沒說什麼,而是面無表情地抱起小狗,極其憐惜地在懷中撫慰了一會兒,随後把它單手托舉起來,眼神毫無波瀾地看向李重衡。
“狗蛋,記住那個人,是他給你取的新名字。他叫狗剩,是你的哥哥。”
李重衡,原名狗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