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我想放紙鸢。”小優仰頭舉着錦鯉紙鸢,興奮說道。
“再過會兒,等到了頂上去放。”周綏輕拍她的後背。
“為什麼呀?”
“這裡還不夠空曠,怕你的紙鸢挂樹枝,等下哭鼻子。”李重衡接了話頭,“小優,站直了走路,别貼着周先生走。”
“噢……”
小優默默離遠了周綏,周綏見她神情有點憋屈,以為是李重衡話說重了,剛想要過去攬着她一起走,小優又眨着大眼睛,看一眼李重衡又回看一眼周綏:“咦?周先生,你今日穿得和他好像啊。”
周綏按着交襟垂首,他今日拿的又不是綠衫,何來相像一說?
“這裡,暗紋也是竹木。”小優向下指了指側擺,“大哥哥穿得也是竹木。”
周綏辰時衣物是林原準備好放在屏風後的,再加上衣衫是月白色的,更沒注意在衣擺處還有竹木的暗紋。
“周先生若這身是綠色的,會更配。”小優走在兩人中間,讓李重衡拿着紙鸢,自己非要一手牽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向山頂。
一路上山花爛漫,惠風和暢,周綏坐在山頂的石岩上,望着不遠處李重衡和小優一人一個紙鸢仰頭拉線小跑放着,倒也不覺得累了。
“阿綏。”
正當周綏出神地凝望着遠處,薛泓拿着水囊從容地坐在了周綏身邊。
周綏回過神:“嗯,外祖父。”
“你覺得這些年,你在塢山村生活得如何?”薛泓拍拍周綏撐在石頭上的手背問道。
“挺好的。”周綏不是很理解薛泓為何突然這樣問,但他實話實說。
“當年你被你娘托付于我,我總是很擔心自己一把年紀了,照顧不好你這般小的孩子。”薛泓歎了一口氣,“你怨你娘和我嗎?将你丢給我這糟老頭。”
周綏坐近了些,俯瞰了眼腳下的景緻:“不怨。為何要怨?我在塢山也很好,沒有争鬥也沒有紛擾,有自己珍視的人和事,有時候我還真想自己真是個塢山人。”
薛泓捋了把花白的胡須,慈愛地看着周綏:“也是,人各有志,倒是我多慮了。”
“不過,你如今近臨弱冠。上封書信,你爹還同我說要将你接回京城,再行宗室加冠之禮。”
周綏聽到“京城二字”,微微蹙眉:“何時?怎麼上次阿紹寫給我的信裡都未同我說?”
“你不願回去?”薛泓未答周綏的問題,他聽出了其中的真意。
周綏抿唇不語。
“你先不用着急。如今北疆小戰常起,你爹娘怕也是無暇分身來接你回去,阿紹沒同你講也是正常的。”
“我真的,要回去嗎?”周綏害怕就這麼從塢山村徹底離開,隻要一想到這個未來的可能,他便覺得沉重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薛泓看出了周綏的擔憂,拍了拍他的肩:“此事塵埃未定,多想無益。我原本以為你該是想回去同你爹娘團聚的,才提早跟你講。”
爹娘……周綏腦海裡想着這兩個字,實際上對應的面容早就已經模糊了起來。
在他的記憶裡,唯一鮮活的就是在這塢山村裡的一切。
外祖父,李重衡,林原,甚至是塢山村村口的大黃。
塢山村幾乎就是他的家,他又如何能輕易割舍抛下?
薛泓見他有些難過,便轉了話鋒:“對了,你爹還親自給你取了幾個表字,先給我看了。我覺得都太重,不好。”
周綏困惑:“太重?”
“子鴻、元鵬這些,太闆正了。”古闆的薛泓難得提出這樣的評價,“不适合你。”
周綏聽了輕笑:“那祖父欲予我何二字?”
“雪飛玉立盡清秋,不惜奇毛恣遠遊。”
迎面吹拂的清風撞了周綏滿懷,他微微眯眼。
“‘懷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