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手臂上的這條傷口,他身上也全是細細碎碎的小劃傷。
這些傷口的位置倒不要命,隻是穆勒臉色蒼白,氣息虛弱,一眼便知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他先讓其他人把穆勒放平躺在地上,然後招手喊另一個男生單鵬天過來。單鵬天滿臉緊張地走進來,正等着黎夜的指揮——不知何時起,這個男人莫名其妙就成了他們之中的主心骨——卻見對方拉起自己襯衫的一角,”撕拉“一聲,襯衫應聲而碎,被他扯成了一長條。
他蹲下身,手法快速而娴熟地包紮,按壓住傷口,時不時扯一段單鵬天的襯衫下來,幾分鐘過去,手臂上最要命的這條大傷口的血慢慢止住了。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暫時先這樣處理,但還是要盡快包紮,我記得屋裡有藥箱,裡面有止血的藥粉……看我幹什麼?”
單鵬天滿臉幽怨地看着他,指了指他的衣服。
意思是,你自己有襯衫,怎麼不撕自己的。
黎夜挑眉,英俊臉上浮起一絲厭惡,明晃晃寫着四個大字:有!傷!風!化!
“出什麼事了?”之芙問。“你們不是開車出去嗎?”
“我們……”說到這個話題,單鵬天立刻低下頭,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時雨在旁邊啜泣起來。
還是時晴接話,咬着牙道:“我們……沿着馬路開車出去,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開不到下山的轉彎處。”
别墅建在深山的山頂,下山的地方是一處轉彎,也是别墅的地标,離别墅大概一公裡,開車的話隻要幾分鐘就到了——絕對不可能像是他們說的那樣,開了許久都開不到轉彎處。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遇到了鬼打牆。
“我們開了半個小時……也還沒見到轉彎。”時晴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異常可怕的事情,“然後雨停了,視線變得開闊了不少……但、但這個時候,我們忽然在路邊看到了一隻人偶……”
“它就坐在路邊的樹下。”
“第一次見到它我們吓壞了,我們不敢停下車,就這樣一直開,但是……但是它一直在出現!一直在……我們開了十分鐘後見到它第二次,然後八分鐘後是第三次,然後五分鐘後又見到了它,就像、就像我們一直開在一個不斷縮小的圓環上……”
“穆勒也吓壞了。又一次我們在路邊見到那個人偶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他沖下車想把人偶扔掉,我們都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就聽到一聲尖叫,然後穆勒就掉進了山林裡的懸崖下面……我們趕緊把他救上來,但他身上的傷口太多了,我們就回來看看别墅裡有沒有繃帶和藥……說來也奇怪,我們開出去明明開了幾個小時,但開回來隻花了幾分鐘就到了……”
說着,時晴蹲下身,摸了摸躺在地上的穆勒的額頭。她驚呼:“啊!他、他是不是昏過去了……”
衆人悚然低頭,隻見穆勒的臉上冒起一片不自然的潮.紅,嘴唇卻一片慘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剛剛下過雨,外面又冷又濕,穆勒躺在門前的地闆上,神智已然陷入了昏迷,但身體依然瑟瑟發抖。
“屋裡有藥。”黎夜說。
時晴道:“他這個樣子堅持不了多久,得趕緊進門去暖和一下……”
可是,看看門裡那一群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偶,進門又談何容易?
衆人看向屋裡,人偶們靜靜地矗立着,仿佛一尊尊沒有生命也毫無威脅的雕塑……但剛剛見識過它們殺傷力的他們,絕不會被表象輕易欺騙。
場面一時僵持住了。
不知何時起,雨下了起來。不同于中午時那樣的傾盆大雨,天光漸漸變暗,伴随着淅淅瀝瀝的細雨,檐下空間本就有限,細雨打濕了他們的衣服,冰冷的夜風一吹,身體直接涼透了。
“啊——啊嚏——!”
時晴打了個寒顫,把身邊打噴嚏的妹妹摟在懷裡。
他們縮在屋檐下,靠擠在一起汲取一點些微的溫暖。但所有人都能明顯地感覺到,這些暖意過不了多久也會被夜風帶走。
不過片刻功夫,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門廊上挂着一盞暗淡的電燈,照亮了他們所在的位置——但再往外,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仿佛是有一隻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正在前方靜靜地注視着他們。
之芙的左手邊是黎夜,她身上披着黎夜的外套,倒是不冷,但是……
她摸了摸肚子。
有點餓了。
其他人或許還能靠中午吃的那一餐頂一頂,但之芙不一樣,她是魅魔,全靠人類的情緒進食,最近的一頓還是今天早上時晴那一頓——但那清晰也很淡,不頂飽。
“怎麼了?”注意到她的動作,黎夜靠過來,輕聲問,“冷嗎?”
黎夜看着斯文秀氣的一張臉,但身上的肌肉塊壘分明,又是二十來歲的年齡,正是血氣熱的年紀,在如此寒夜靠着他之芙也不覺得冷。
她搖了搖頭。
“那是……”他伸手過來,想蓋好之芙身上的外套。
之芙順勢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老古闆頓時一呆,昏暗的燈光下,甚至能看清他耳朵上的蒸騰而起的熱意。
之芙說:“我餓了……”
“那、那……”高嶺之花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他想了想站起身,但在他站起來之前,之芙忽然感覺到身邊的另一個人動了動。
她右手邊坐着的是時晴。時晴原本緊緊地靠着她互相取暖,但忽然往旁邊坐了點,似乎是想和她拉開距離。
“嗯?”出什麼事了?
之芙往旁邊看去,疑惑地看向時晴。
但時晴刻意偏頭,再次避開了她的視線。她彎腰半跪在地上,摸了摸躺在地上的穆勒的額頭。對方滿臉潮紅,即使時晴不說話,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燒得更加厲害了。
時晴半拖半抱着穆勒,把他往外面挪了挪,和坐在原地互相依偎着的之芙黎夜拉開了距離。
時雨和單鵬天也站起來,跟他們對視着。
原本靠在一起的五個人,此刻徹底變成了對峙的兩方。
三人的目光幽幽的,如同無底深淵般投射過來,審視着他們——審視着之芙。
半晌,單鵬天先開口了,語氣帶着忍無可忍的疲憊和威脅。
“之芙……這是你的屋子,是你的人偶。”
幾人對視着,氣氛開始變了味。單鵬天攥緊拳頭,目露兇光,可以看出他還勉強保持着克制隻是因為自己良好的教養。
“現在出了事,你是不是應該跟我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