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激涕零，臉上忽然覆下一塊陰影。卻是青年彎腰俯身，一隻手輕扣姐姐的手腕，啟唇咬下一顆山楂。

“隐寒？你不是……”

“我現在想吃了。”

青年笑意淺淡，山楂在他嘴裡發出咯嘣的脆響。淩衣覺得這人完全在浪費食物，但東西是對方買的，對方突然又想吃了，他哪有資格跟别人搶。

少女思索兩秒，将糖葫蘆遞回青年手中，拉起淩衣的小手：“沒關系，姐姐帶你去吃荷花糕好不好？”

什麼是荷花糕？淩衣不知道，也沒那麼感興趣。他隻想吃糖葫蘆……但不能掃姐姐的興，他輕輕點頭，裝出笑容：“好！”

于是兩人又牽着他去找賣荷花糕的小攤子，并不急着找，路上看見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停下腳步帶淩衣看一看，玩一玩，給淩衣買一份。引他猜對了許多燈謎，讓他選了小貓花燈，還幫他求了一份平安符，由青年挂在最高的樹梢上。

隻是很可惜，二人還沒有帶他找到荷花糕，他們就被迎神的隊伍沖散了。

實際上是沖不散的，隻是淩衣恰巧看到橋對面的小攤上有在野哥哥送給慕容潇的小獅子頭，他記得慕容潇很喜歡，于是不顧一切地跑上了橋。等他想站到橋最高處揮手讓哥哥姐姐注意到自己時，人流早已失了控。

他沒被擠下木橋，沒被亂腳踩死，都已經十分幸運。

過了橋，就徹底與二人分開了。

淩衣也拼命踮着腳抻着脖子望了望，但他心裡更記挂那些小獅子頭。在橋對面看見時，就已經隻剩下三個了，攤子前又圍了許許多多的人。

他思索一二，哥哥姐姐其實并不需要他，沒有他這個拖油瓶恐怕會玩得更快樂。但慕容潇再這麼讨厭他的話，林哥一定會頭疼的……

他決然轉身，着急地橫穿人海，艱難地擠到小攤前。

還好還好，還剩三個。

“我要那個！”

他指着小獅子頭，大聲對小販說道。說了第三遍，小販才麻利地扯下小獅子頭，放他面前。

淩衣掏出口袋裡最大面額的鈔票：“多少錢？”

小販瞥他一眼，閃電般迅速地抽走鈔票：“夠了夠了。”

剛好要這麼多錢嗎……淩衣有些狐疑。手上的布團看起來遠沒有上次林哥送他的小黑貓那麼精緻，但那隻小黑貓也隻要一百罷了……

他在攤前躊躇一會，見小販确實沒有任何找錢的意思，心想，可能是這裡太熱鬧，東西也賣的貴一點。

他将雪白的小獅子頭小心地放進口袋，轉身要走。

“哎老闆，這小獅子頭怎麼賣？”

偏巧，身後一個女人買了和他一樣的東西。

“這個？二十二十！便宜的很嘞！這條街上沒有比我更便宜的了！”

“啧，就這麼點玩意還二十？雖然是過節也不能這麼宰客吧……十塊行不行？”

“你這是宰我呀！我這成本價都不止十塊。十五，最低十五啦。”

“好好好，十五就十五……過節也懶得扯皮了。”女人爽快掏起腰包。

淩衣在她身後，目睹她将錢遞到小販手上，拿着小獅子頭離開，才重新回到攤位前，緊張道：“叔叔……你好像忘記找我錢了。”

第一遍，小販沒聽見。

第二遍，淩衣提高音量，對方還是沒反應。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四周蓦地安靜下來，小販終于罵罵咧咧道：“喊什麼喊？！哪沒找你錢？”

“我剛剛給了你兩百，但你賣給那個阿姨隻收了十五，你應該找我一百八十五塊錢……”

“你他媽小小年紀怎麼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收你兩百了？真是說謊都不打草稿了哈！你這個小屁孩，三個月的零花錢加起來有沒有兩百塊哦！”

淩衣震驚到有些結巴：“你……你明明收了我兩百！你還把錢舉起來看了的！”

“胡說八道！小小年紀就會騙錢了！”小販看起來比他生氣多了，一巴掌拍得他眼前發黑：“滾去找你爹媽去！少在我這犯賤！”

人群議論紛紛，都看着淩衣。那種莫名的，被圍觀的恐慌再次席卷心頭，淩衣聲音發抖：“我沒騙錢……是你……是你不給我找——”

啪。啪。

又是兩巴掌。

淩衣暈頭轉向，被一腳踹中胸口，跌坐到了地上。

和醉漢那次不同，這次，太多人圍着他看了……

心髒跳得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