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地墜落。
雙眼緊閉,渾身的神經如同被冰冷的鐵鉗緊緊夾住,身體顫抖不止,努力喘着粗氣,猛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逃離了每夜準時到來的夢魇。
已經不再身處于剛剛的噩夢之中,秦錦城端詳着自己如今所處的空間,并不像是現實空間,而更像是從一個夢境到達了另一個夢境。
這個空間被一層柔和而純淨的潔白暖光輕輕擁抱,光線既不過分刺眼,也不過于暗淡,溫柔地彌漫在每一個角落,心裡都緩緩地平靜下來。
腳下,不是堅實的地面,而像是流淌着的水波,它們以一種奇異而平靜的方式慢慢起伏着,閃爍着微妙的光芒,就像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又像是溫暖的陽光,映射在海面那輕柔細膩的波紋。
擡眼,才看到在這天與地的盡頭,站着一個少年的身影。
他如同春日的晨曦初照時,掩蓋一切的黑暗被淡淡拂去,從翠綠的枝葉中透出的最溫柔的那一縷光線,純淨而神聖,美麗得不可方物,連秦錦城都有些失神。
柔軟細膩,泛着淡淡的金色的發絲,随風輕輕飄揚。少年投來眼神,與秦錦城對視。
秦錦城看到了他的眼。
深藍色的眸子,明明如寶石一般璀璨,但卻沒有一絲活力,如同一潭死水。
一種抗拒感莫名在心裡湧現,秦錦城皺起眉。
不想讓這個少年靠近自己,不想讓任何人靠近自己。明明身處這麼溫暖明亮的空間,但秦錦城卻想逃,逃回那滿是黑暗和痛苦的噩夢。
少年赤着足,地上的水波随着他的腳步而泛起一圈一圈波紋,一直到秦錦城的跟前才堪堪停下腳步。
兩人之間,好像隔着什麼透明的屏障。
少年伸出手,輕輕叩在了這透明的屏障上。
“叩,叩。”
類似于敲門聲的聲響響起。
少年的眼始終注視着秦錦城,就像是把他看了個幹淨,這種感覺讓秦錦城感到了一絲不安。
“秦,錦,城。”
少年的清冷的聲音。秦錦城的腦子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遲鈍的大腦終于運作了起來。
“你是不是和我說過話。”秦錦城繃着臉問道:“在别墅的二樓。”
“是我。”少年微微颔首,把手貼在這透明的屏障上,就像是貼在了一個透明的玻璃上。
秦錦城眼神一冷:“你是誰,你是哪裡來的,是僞人嗎?你為什麼幫助我?你……”
秦錦城神色一變。
難道是營地被僞人襲擊了,而現在自己又在僞人的幻想中。
幸虧自己反應快。
“你們的小把戲确實多,已經耽擱了我不少時間了。”
秦錦城閉上眼:“現在,我該醒來了。”
用力睜開眼,現在自己應該從床上趕緊起來,拿起槍檢查情況!
秦錦城閉上眼,再睜開。
還是這個空間。
秦錦城沉默了一下,才問道。
“我是死了嗎?”
少年搖頭:“你還沒有死,你也不能死。”
把手緩緩收回,少年死寂的眼裡有了些波動。
“你,很有意思。”
“下次我再來,可以讓我進去嗎?”
秦錦城一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不。”少年忽然笑了,那雙眸子,就像是塵封的寶石被擦去了灰塵,那深蘊的美麗毫無顧忌地徹底顯露出來,如同一輪太陽在他的眼中升起。他的身影在暖光中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仿佛随時都會消失在這片夢境之中。然而他的聲音卻仍然在秦錦城的耳畔回蕩着
像是孩子發現了足以讓自己珍愛的玩具,少年的語氣自信而笃定。
“下次,我會自己進去的。”
……
從夢境中醒來,少有的沒有噩夢之後的頭痛欲裂,秦錦城讓自己惺忪的睡眼欣賞了一會房外溫暖的陽光,才慢悠悠地起身換衣服。
自己剛剛夢見了什麼來着?
好像記不太清了,但是自己是不是在夢裡以為自己死掉了?
那自己不應該是做的噩夢嗎?為什麼今天醒來會這麼精神抖擻。
秦錦城百思不得其解,幹脆不再去想,推開門走出去,就看到了門外的宋子白一臉生無可戀地攤在椅子上,沐浴着陽光,看着秦錦城,平日裡淡然的眼此刻滿滿都是。
救救我,救救我。
秦錦城疑惑地望去,渾身一激靈,才憋住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