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這樣絕對忠心的培養方法,又為什麼會像現在這樣從外部開始吸納人員?
這樣的問題幾乎是同時出現在兩個人心裡,又同時出現了答案。
從小培養的組織成員,是誰在培養?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雖然不可能是每一個人都經過他的手,但是按照那些資曆較老的成員的态度來看,培養事物應該是由亞圖斯進行總管。
人總是有雛鳥情節的,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組織中,亞圖斯那樣性格的人,會對這些從小培養出來的組織成員,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力,可以說是不言而喻。
那麼問題又來了。
現在boss開始閹割亞圖斯的權利,恐怕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
但這個問題的存在絕不是一朝一夕的。
為什麼之前boss從沒有擔心過這個問題?
肯定是在這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本來能夠百分百信任亞圖斯的boss,開始和對方離心。
“也許……”綠川明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唇瓣,“我們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策反亞圖斯?”
這是一個相當有誘惑力的提議。
畢竟亞圖斯一旦策反成功,很有可能他們得到的不隻是一個組織的崗位成員。
而是組織的一整個分部。
一整個忠心耿耿的亞圖斯屬。
安室透眼神一閃,但也很快就冷靜下來。
“可能性不大。”安室透看着綠川明的眼睛,異常冷靜的分析着,“我們不能用那短短一年的時間去賭。”
畢竟那極其有可能是對方的半輩子。
都被組織塗抹的前半生。
這就像是沉沒成本,即使已經知道自己做的是錯的,但已經投入了太多,沒了回頭的可能。
他們不能用那一年的情分和對方生出的一點間隙,去賭對方的人性。
綠川明慢慢擡起手,用小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将自己摔入沙發中,身體陷入柔軟的布料裡。
“我還是想要試着相信他。”綠川明低聲喃喃。
“hiro!”
“我知道,我不會感情用事的。”苦澀的笑意爬上綠川明的臉龐,“但是至少,現在我們是安全的。”
這部已經在證明亞圖斯的态度了嗎?
“為了一個連真正的名字都不肯告訴你的人……”安室透感覺嘴裡發苦,連笑容都變得勉強。
值得嗎?
但如果說不值得,安室透自己都為那個他們認識的「春見撫」惋惜。
說到這裡,安室透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忽然之間坐直了身體。
在組織中和春見撫這張臉重逢之後,他不是沒有讓下屬去調查過春見撫這個人。
就連知道了春見瞿麥這個名字之後,安室透也讓手下的人去查過。
不能說是一點收獲都沒有,隻是調查到的東西,着實匪夷所思。
這兩個名字單獨調查的時候,雖然有少數重名的人,但是符合條件的也并沒有找到。
可是這兩個名字在一起調查的時候……不能說是調查。
他們在曆史名冊裡發現了點東西。
例如在某場戰争中,一個并沒有什麼功績的将領,和這個将領的“妹妹”。
很不巧的,就是這兩個名字。
但也因為太過無關以及時間太過久遠,這隻被安室透當成了一個巧合。
安室透微微猶豫了一下,為了緩和現在太過緊繃的氣氛,他還是把這件事當成玩笑一樣講了出來。
安室透單手托腮,感歎一樣的說:“我也讓人去了解了一下這個将領。”
“在對方出生的那個漁村,還有着一點相關的傳聞。”
綠川明配合着轉移話題:“是什麼?”
“那一對兄妹,據說是雙生子。”安室透輕輕歎了一口氣,“哥哥在戰場上戰死之後,妹妹在家裡就沒了依靠。”
“在那位将領去世的當年,村子裡的水祭,就害死了那個可憐的女士。”
綠川明忽然感覺心髒某處微微一痛。
那雙透徹的藍色眼睛中有茫然一閃而過。
“還真是一個……悲哀的故事。”
……
春見撫早就不需要睡眠了。
他有無數個漫漫長夜去熬,一個人看着窗外,或許連星星都沒有一顆。
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濃墨一樣把他包圍。
或許最初的開始還會不安,想要哭泣或者是嘶吼。
但慢慢地他也學會了“沉睡”。
每當再也熬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讓自己解脫,直到想要再次醒來。
然後在某一次睜開眼睛之後,他看到了本該漆黑一片的夜晚,點燃了萬家燈火。
夜裡星星點點的暖黃色燈光,在當時的春見撫眼中,像是一場神迹。
于是他從那片河灘中走出,走入了高樓林立的城市之中。
他死的時候也才23歲,這輩子隻接觸過那些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
或許在他本來的人生中,本該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唯一寸一寸的沉入水底。
但命運把他拽入了更深的漩渦。
那是他逃不掉的詛咒。
春見撫眨了眨眼睛,他好像聽到了玻璃被敲擊的聲音。
春見撫生來性格就軟,曾經在半夜被人敲門,會怕的夢中驚醒,蜷縮在薄被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
被太久以前的回憶,忽然之間晃了一瞬的神,春見撫睫毛一顫,轉手推開了窗。
最慘烈的莫過于一死,而這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左右不過是解脫,如果真的就因為推開了一扇窗而死了去,也說不準究竟是誰賺到了。
窗外是有一個小露台的。
今夜的風正好,便就沒有關。
而現在,一個黑色長發的身影正站在那。
像是算好了,今天晚上蘇格蘭不在,就那麼明目張膽的點燃了一支煙。
鮮紅的火苗在夜中肆意搖曳着,但也隻是一瞬就變做了煙氣。
春見撫忍不住彎了眼睛。
真好啊,能看着曾經的這些孩子慢慢長大。
“是很急的事情嗎?”春見撫手肘就那麼搭在台子上,探出頭去跟對方對話。
語氣很輕,很輕,像是融在夜風裡一吹就散了。
“這麼冷的天,還這麼晚的趕來。”他輕輕的問,口吻是兩個人都很熟悉的關懷,“冷不冷?”
然後稱呼是陌生的。
“黑麥。”
諸星大指尖夾着煙,聽到稱呼就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幽深的綠晃的人眼疼。
“啊。”他靠近,語氣也波瀾不驚,“畢竟蘇格蘭一直守在這裡,想找個合适的時間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
春見撫似乎是從他說話的語氣中品出了什麼,有些驚訝,但也很快就接受了。
他又跟波本、蘇格蘭有什麼不同呢?
或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小女孩,對黑麥威士忌來說真的很重要。
又或許是現在的亞圖斯,真的讓對方很失望。
春見撫輕輕笑了笑。
他忽然有點想要像以前那樣摸一摸這個孩子的頭頂,看看他到底長高了多少。
但是在春見撫開口之前,諸星大忽然主動上前。
那股煙草味混雜着尚未洗去的血腥味,跟着冷冽的夜風一起撲面而來。
“FBI的證人保護計劃。”諸星大垂着他那雙漂亮的綠色眼睛,目光鎖定在這張他熟悉的面孔上,“你熟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