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深吸了一口氣,很快起身下了榻,穿好衣服以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彼時李豬兒已經守在外廳許久了,見到自家郎君出來,連忙道:“郎君,田隊方才有事來禀告,現下正在外邊候着呢。”
話落,他擡起眼眸偷偷觀察對方的臉色,卻在對方那張向來冷漠而又威嚴的臉上陡然看到了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
那笑容實在是太過溫暖,溫暖到甚至有些耀眼,仿佛一束暖陽融化了漫長的寒冬,此後春回大地,萬物複蘇。
李豬兒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眸。
他,他是不是眼花了?
這般想着,他連忙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到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卻見到對方已經恢複了往常淡漠的神色。
“讓他進來。”安祿山來到桌邊坐下,而後淡淡道。
李豬兒随即下去通傳,沒過片刻,便帶着田乾真走了進來。
後者來到安祿山的面前,恭敬地行禮道:“見過都督。”
安祿山吩咐李豬兒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而後漫不經心地問道:“昨天抓回來的那兩個畜生,已經送到西市了?”
“回禀郎君。”田乾真答道,“現在正在打。”
“另外,安老丈人和安老夫人也被送到西市去觀刑了,隻是... ...”
說到此,田乾真有些面露難色。
“安老丈人見到兒子被處刑,想要強闖進去阻攔行刑,被親兵隊攔住以後就和安老夫人大聲斥罵都督您不孝,還,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西市人多,無數雙眼睛和耳朵都在看着聽着,末将恐怕這樣會對您的名聲... ...”
聞言,安祿山略微擡起眼眸看向對方,面無表情地問道:“怎麼不把他們的嘴堵上?”
說這話時,他那雙銳利的眼中已經閃過了一絲濃烈的殺意,轉瞬即逝。
聞言,田乾真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相。
他倒是也想啊,這不是擔心都督不高興嗎!
這般想着,他咽了口唾沫,有些艱難道:“那,那畢竟是您的父母,如果都督您不介意的話... ...”
安祿山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這幫人就如同蛀蟲一般,年少時對他百般欺辱,如今他發達了,還依舊陰魂不散,發了瘋地想要在他身上占便宜。
到底是怎麼敢的。
這般想着,安祿山将手放在桌上敲了敲,似是沉吟了片刻。
末了,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令人膽寒的微笑。
“堵住他們的嘴,等到那兩個畜生被打死了以後,把安延偃那個混蛋的腿給我打折,讓他以後再也下不了地。”
凡事都是有代價的,安延偃那個老東西騎在他頭上那麼多年,如今也到了該還的時候了。
此言一出,田乾真再不遲疑,連忙應了一聲,盡快退下了。
“是!”
末了,等到他退下以後沒過多久,午膳也送到了。
李豬兒自下人手裡接過食盒,方才将飯菜都擺到桌上,安祿山朝着他勾了勾手指:“過來,有件事要交你去辦。”
聞言,後者連忙湊上前去。
安祿山微微低下頭,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聽清楚吩咐的李豬兒當即道:“是,小的明白了。”
待到對方退下以後,安祿山也吃完了午飯,帶上一早便收拾好的行裝和通牒,策馬出了府邸,而後一路離開了柳城。
在他離開柳城以後沒過多久,一條有關他的流言便自柳城興起,逐漸傳遍了全營州。
據說安都督年少時曾有一個姓甯的發妻,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幾年前就已經成了婚,婚後亦是恩愛有加,感情甚笃。
隻是可憐紅顔薄命,兩人婚後才幾個月,甯夫人就染上惡疾,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
安都督痛失愛妻,悲痛欲絕,跪在亡妻的墳前對天發誓,此生除了甯夫人,再不會娶任何女子為妻。
此流言一出,衆人總算是知道了為何都督遲遲不肯娶妻。
原是鹣鲽情深,忠貞不渝。
隻是可惜了,那這樣的話,這個金龜婿他們是沒法高攀了。
就這樣,有關安祿山的議論在營州愈演愈烈,衆人無不在感歎安都督真是用情至深的好兒郎。
隻是他本人對于這些議論一概不知,彼時他早已離開了營州的地界,策馬行走在前往長安的路途中了。
半路上,安祿山擡頭仰望那遼遠的蒼穹,忽地有些感慨。
其實從前在義父手下幹的時候,每年義父派使者去長安參加大朝會,他從來都是毛遂自薦的。
然後義父就告訴他,如果他能把身上的這堆肉瘦下去,就讓他去。
為了此事,他真的是每天都在發了瘋地訓練,就是希望能夠早日去一次長安,看看那個“溫柔富貴鄉,十裡黃金路”是不是如自己夢裡那般,美得如同仙境。
隻是如今四年過去了,他自己都成為了封疆大吏,可是身上的這堆肉啊,幾乎沒瘦下去多少。
唉... ...他也一直都在納悶,從小到大,自他記事以來,好像他一直都是這麼胖的,他小時候過得那麼艱難,身形也一直是個胖子。
難不成他真是天生的胖子不成?
真是上天弄人啊。
隻是現在好了,每年去長安的機會他再也不用和别人搶了,自己就能去。